“皇上,七阿哥是嫔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他被病痛折磨,我这个做额娘的,比他本人还要难过。
可是皇上你呢,整日里忙着陪莞常在,对嫔妾和孩子不管不问。
关于七阿哥的身体情况,您可曾问过太医?”
皇上叹了一口气,他对于七阿哥的关心不可谓不多,江湖上的名医已经找了无数个,可根本没有一个能救七阿哥的。
“孩子的事儿,无论朕做了多少,你都可以对朕有怨言,因为他也是真的儿子。
可温宜呢?你又为何要伤害温宜。她不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吗?
温宜也要叫你一声淳娘娘,你怎么忍心如此对她。”
淳贵人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努力地擦了半天,还是抵不住眼泪越来越多,“嫔妾并没有想要伤害温宜公主,嫔妾问过蒋神医,只是取一滴血的话,对温宜公主并没有任何伤害。
只是……只是嫔妾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粗心,不下心遗落了一根银针。后来想去补救,却也没找到机会。
要不是那根银针,温宜也不会受这么久的苦了。”
“要不是你不分是非黑白,枉信小人,那两根银针又怎么会扎在温宜身上,她又怎会受这种苦。”皇上显然是气的狠了,他重重哼了一声,“朕看,那根落下的银针,并没有让你真心觉得心疼温宜,反而是在气恼被抓住了证据,将你告到了朕的面前。”
“在皇上心里,嫔妾便是这样恶毒之人吗?”淳贵人倏然止住了眼泪,她跪的笔直,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嫔妾想要救七阿哥,就是犯了弥天大错吗?
那在皇上的眼里,是不是七阿哥养不大,就该直接放弃他。
最好、最好那莞常在再努努力,为皇上再生一个皇子来,到那个时候,即便少一个无所谓!”
“大胆!”皇上厉声呵斥,“这事是你犯下的罪责,与莞常在又有何关系?七阿哥的命是重要,也不该拿温宜的命来换!”
皇上这一嗓子,吓得淳贵人身体一抖,眼泪又扑簌簌地流淌下来,“嫔妾就是想要救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呢?更何况,温宜现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嫔妾的七阿哥呢?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只怕是要命不久矣了!”
“七阿哥的事儿,总有办法的,这不是你害人的理由。”
“办法?这就是我想到的办法,我又有什么错?”淳贵人声音越来越尖利,但很快就弱了下去,柔柔弱弱地留下眼泪来,“嫔妾真的是没有办法了,皇上。
嫔妾不能眼睁睁看着七阿哥死啊,就算这法子再恶毒,嫔妾也想试一试。
嫔妾是对不起温宜,可这是嫔妾唯一能救七阿哥的法子了。”
淳贵人哭的伤心,她个子本就不高,面相又是一团稚气,此时痛哭流涕的样子,叫皇上看在眼里着实有些不忍。
更何况,她是为了救七阿哥的性命,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讲,实在是无法指责。
可温宜也是皇上的孩子,曹琴默也是皇上的妃嫔,曹嫔恳求自己救救温宜的时候,也是哭的这般可怜又卑微。
两个母亲的眼泪,都是这般无助,皇上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孰轻孰重。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过错,便先回碎玉轩禁足反省吧,朕......先看过温宜的身体情况,再做定夺。
苏培盛,送淳贵人回去。”
不等淳贵人多说什么,皇上便叫苏培盛将她送走了,养心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皇上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皇后过去那种头痛到骨髓的感觉的,在此时此刻,皇上也终于体验到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抉择,他思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去了寿康宫中,询问太后的意思。
此时此刻,寿康宫中檀香弥漫,太后跪在佛前默默诵经祈福,即便竹息通报皇上过来了,太后也没有结束的意思。
无奈,皇上只能在外面坐立难安地等着,每隔一会儿便要竹息去看看太后。
“怎得,皇上很心急?”
“是啊,太后娘娘,皇上一直催促奴婢过来,说是关于淳贵人的事儿。”
竹息也是有些无奈,如今皇后不管后宫,皇上也不愿意管这些女人间的小事,便时不时来麻烦太后,当真是有些不知所谓。
“等着吧,后宫中三个协理六宫的人不去找,偏偏来找哀家,哀家已经是太后,还要帮他处理烂摊子。”
“太后娘娘,要不奴婢去劝劝皇上?”
“不必了,他逼迫十四割肉放血的事儿不记得,淳贵人取温宜一滴血就要闹得满宫风雨,真是不知所谓。”
竹息听见太后的抱怨,也不敢多说什么,她在这个时候从来都只是哑巴和聋子,是万万不敢将太后的话传出去的。
太后也没有指望竹息回答,她又诵读了一段经文,许久之后,才缓缓起身。
竹息立刻冲上来扶着太后,“太后娘娘,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办?”
“不该问的,别问,哀家看你,也该在佛前诵经了。”
竹息手上一抖,立刻便知道太后这是有些不悦了,她应了一声是,“奴婢扶太后娘娘回厅中,之后便回来祈福。”
太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一进正厅,就看见皇上板着一张脸,心中几乎是立刻就泛出了不喜。
竹息悄悄退下,她把门掩好,留给这对母子一个安静。
“皇上怎得来了?”太后坐在上位喝茶,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哀家许久没有见到你了。”
因为上次割肉一事,皇上心中始终有个结,他不愿意面对太后,所以始终没来过寿康宫。
“儿子也是思念皇额娘了,碰巧有个小国进贡了一个天然形成的佛头,儿子便想着带来给皇额娘。”
太后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皇上有心了。
母子二人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当中,太后无心与皇上说话,皇上不知要如何开口。
毕竟自己后宫之事,来麻烦太后并不好。
犹豫再三,皇上也没有开口,他又问了问太后的身体,顶着尴尬勉强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见皇上这么快出来,苏培盛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跟在皇上身后。
皇上本想去咸福宫,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去承乾宫看看,顺便与陵容商讨一下,应该如何处置淳贵人。
听见皇上要来,陵容着实有些惊讶,她刚刚听闻淳贵人被禁足,皇上转头就来了承乾宫,难不成是想......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容儿还是这般多礼。”皇上叫了陵容起来,这次他没有犹豫,开门见山询问陵容,对淳贵人的所作所为是如何看的。
陵容哪敢在这种事情上发表意见,万一触动了皇上什么慈父心肠,最后转过头来怪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皇上,恕臣妾直言,这件事,皇上最应该询问的,是曹嫔姐姐的看法。
无论如何,臣妾都只是个外人,哪怕有了女儿,也很难设身处地去感受到曹嫔姐姐的心痛。
不过臣妾在发现银针之前看到了温宜,她那么明媚可爱的小孩子,却毫无精神地窝在曹嫔怀里,当真是叫人揪心啊。”
毕竟温宜也是自己的孩子,皇上自然有些心疼,“温宜这两天才好了一些,昨日她叫我皇阿玛,哭着说自己疼,唉。”
“曹嫔姐姐不知道有多伤心,”陵容也不说淳贵人有什么错,她只是一味提起曹嫔和温宜的可怜,“好在发现的早,没有酿成祸端,不然臣妾都不敢想象,那根针会影响温宜多久。
臣妾可是听说了,那银针会顺着血液走过五脏六腑,那么小的孩子......”
陵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一脸泪痕地抬头看向皇上,“皇上,您一定要叫人照顾好温宜,攸宁昨日还叫着要找她温宜姐姐玩绣球呢。”
“朕自然是会的,只不过......朕不知该如何面对琴默。”
“皇上的陪伴与安慰,比什么都重要。”陵容口中说着这话,心里想的却是不如多给些银子和宝物,毕竟在这宫中,皇上的宠爱没有也罢,“尤其是温宜,这几日应是很害怕吧。”
“朕听说,攸宁现在连绣花针都见不得了。”
皇上对温宜的情况一清二楚,如今还不肯对淳贵人施惩,无非是因为七阿哥。
那毕竟是个皇子,若真的能用心头血救命,只怕皇上会毫不犹豫地叫温宜给她弟弟送上。
只可惜淳贵人选错了法子,自己暗地里下手,才惹出这样的祸事来。
“好可怜的温宜,日后怕是脱离不了曹嫔姐姐的照顾了。”陵容叹了口气,“想必女红之事,也不敢再碰了。”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回答了陵容,“只不过七阿哥年纪也小,他......怕是也离不开淳贵人的照顾。”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无非是想要借着七阿哥还小,不能没有亲娘照顾的名义,将淳贵人保下。
温宜连命都差点丢了,皇上却不肯为她做主,想要任由谋害她的人逍遥法外。若是这样的话,后宫之中的不正之风一定会越吹越烈。
日后怕是随便一个人都敢谋害皇嗣了,又有谁会觉得,温宜是皇上宠爱的公主呢?又有谁会觉得,谋害皇嗣的性命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呢?
这宫中拜高踩低的事情本就不少,只怕是日后入学,温宜也要受到下人的磋磨了。
陵容心中叹息,她看向皇上,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劝慰了。
“皇上,有功当赏有罪当罚,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想必曹嫔与淳贵人都会接受的。”
“有功当赏有罪当罚......”皇上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句话,陵容就这般陪着他坐着,也没有再开口多劝一句。
“罢了,朕去看看温宜。”
许久之后,皇上终于开口,他起身便打算离开,却被陵容叫住了。
此时攸宁也跑了出来,她拉着皇上的袍子,“皇阿玛,温宜姐姐什么时候能陪攸宁玩?”
皇上将攸宁抱了起来,他耐心地哄着攸宁,告诉她温宜姐姐现在的身体不好,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陪温宜玩。
“可是,温宜姐姐好久都没有和攸宁玩了,她、她好像很痛,还哭好久......”
见皇上愣神,陵容便将攸宁抱了回来,“攸宁常常吵着找温宜玩,臣妾便带她去过几次,可能是温宜不舒服,说给攸宁听过。
只不过后来温宜身体越来越差,臣妾便不好带攸宁常常去了。”
“放心吧,攸宁,过几日你温宜姐姐就恢复了,今天皇阿玛先去看看你温宜姐姐,好不好?”
“那皇阿玛要回来,告诉攸宁怎么样了。”攸宁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拉皇上的袖子,“要知道。”
“好,皇阿玛晚点会过来告诉你,好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攸宁终于肯放皇上离开了,她挥着小手,直到看不到皇上的身影才肯罢休。
“让你告诉皇阿玛,温宜姐姐不舒服,你怎么说了那么多,”陵容点了点攸宁的鼻子,“居然还要皇阿玛回来找你,胆子真是大了。”
“要知道姐姐,情况。”攸宁抓住陵容的手指,她轻轻摇了摇,“额娘,皇阿玛不高兴,为什么?”
“因为你温宜姐姐,还有弘暳弟弟。”陵容摸了摸攸宁的小脑袋,没有跟她说太多,“好了,去找芳林姑姑玩吧,她给你绣了只小猫呢。”
攸宁年纪小,十分好哄,转头她就忘了要追问陵容什么话,跑去和芳林玩耍了。
皇上去了启祥宫不久,就下达了旨意,将淳贵人贬为答应,禁足碎玉轩一个月,七阿哥移交阿哥所由周太医专职照顾,每个月淳答应只能去看七阿哥三次。
至于曹琴默与温宜,皇上赏赐了许多东西,还赐了曹琴默一个封号——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