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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常在着实是个爱惹事儿的性子,她那张嘴开开合合,就会让人生出把那嘴唇给缝起来的冲动。

好在曹琴默不是个冲动的,要是换了华妃或者恬嫔,怕是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给她两巴掌。

但即便曹琴默隐忍惯了,面对海常在的如此挑衅,自然也是忍不了的。

“海常在是新入宫的,既不了解华妃娘娘,也不了解我。

但却对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如数家珍,还能编排出许多莫须有的恩怨来,想必背地里也没少探听这些事情。

能在后宫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探查,海常在确实很有能力。

假以时日,怕是这宫中再没有什么事情能瞒着你了。”

海常在连连摇头,说这些事情不过是自己道听途说而来,自己一个小小的常在,哪有这样的本事,探查到这些秘密呢。

曹琴默这样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当真是心思歹毒。

“海常在倒是说说,这些事儿都是从哪里听闻的。”

陵容直觉不对,怕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为得就是叫众人怀疑到曹琴默身上去,便有此一问。

恬嫔最近从未提起此事,想必是皇后见绘春与绣夏迟迟未归,有些心急,想了这个办法转移皇上的注意力。

她选了海常在这个最大嘴巴的,却没想到出师不利,叫曹琴默给打成了收买各宫宫人,喜欢探查秘密的卑劣小人。

但不得不说这法子也有些用,瞧敬贵妃那若有所思的模样,就是对曹琴默有些生疑了。

“就是在御花园中听闻的啊,我与高答应一起看抽了绿芽的树,就听见有几个小宫女讨论这事儿。

将曹嫔与华妃的恩怨说的清清楚楚引人入胜,颇有些说书的风范呢。”

“道听途说的事儿,你也敢拿到面上来说,”陵容难得严厉了语气,她瞥了海常在一眼,想起前世这人来延禧宫笑话自己的模样,“若是管不住嘴巴,就只能罚你三日不许开口说话了。

届时本宫会派个嬷嬷去看管你,若是开口说一句话,便直接掌嘴,就连梦话也不能放过。”

海常在下意识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哼了一声,“这宫中哪有这样的刑罚,晟妃娘娘一拿到协理六宫之权,就用这样的狠毒法子……”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旁的欣贵人给制止了,“好了,晟妃娘娘已经有些不悦了,你看不见吗?

有什么话都憋不住,你是个没盖子的茶壶吗!”

海常在被这样打断,也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她之所以敢这样说话,不过是因为陵容与曹嫔二人家世不好,认为她们只能仗着位份与孩子在宫中耍耍威风。

她相信只要自己写一封书信回家,定能叫她们二人的娘家哭着求饶,再不敢让这两人在自己面前逞凶了。

“妹妹消消气,”敬贵妃终于开口说话,“海常在,这种无稽之谈,即便是私下里讨论,也是有违宫中规矩的。

本宫相信,这宫中除了你与高答应,应该不会再有人更了解宫规了。

若是觉得记得不牢,便回去再抄写两次,加深印象吧。”

高答应没想到这事儿还能牵连到自己身上,她气鼓鼓地瞪了海常在一眼,却也不敢不跟着应是。

倒是曹琴默,此时又安静了下来,她低头只顾着用茶,似乎刚刚发生的事儿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华妃之事,可能是有人恶意谋害,”敬贵妃瞧见众人安静下来,方才再次开口,“若是各宫姐妹当真有什么线索,及时知会本宫与皇上。

若是继续这样口无遮拦,胡乱攀咬,可就不是一两遍宫规的事情了。”

“嫔妾明白。”

众人不得不再次开口应和,但显然敬贵妃这些话已经叫大家听的耳朵发麻,惊不起一丝波澜了。

其中皇后一派的人,对于敬贵妃这一番做派十分不满,认为她是趁着皇后病重大肆揽权,想要通过查明华妃之死在皇上心中建立起明事理、有手腕的形象,彻底将六宫之权握在手中。

陵容一派的人则是觉得敬贵妃太过死板,追着一个后妃都不在意的案子死咬不放,简直是一个最可怕的拦路虎。

尤其是恬嫔,这事儿毕竟是她做下的,此时碰到敬贵妃这个一点线索都不放过的,显得就更加慌乱了。

一从咸福宫出来,她就迫不及待去承乾宫找陵容,将夏冬春说有人看到小德子的事儿告诉了她。

“夏贵人既然答应了你不会说出去,那人就不会说出去的。 ”陵容眨着眼睛,语气看起来颇有些随意,叫恬嫔无端觉得有点火大。

“这可是很重要的事儿,你也不上点心。”

“夏贵人本就是和我们一条船上的人,你可以试着相信她一些。”毕竟不是自己做的事儿,陵容的心态格外的好,“若你当真不信,就只能连那个奴才和夏贵人都处理了。

但如今是多事之秋,皇上本就查的紧,你继续谋害,只会把自己彻底暴露的。”

“但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稳,尤其是那个敬贵妃,怎么整日里反复都在说华妃的事儿,好像她们过去是关系极好的姐妹一般。”

“她即便再着急,不也查不出什么线索吗?不过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白白浪费了精力。

你如今不如把精力放在纯元皇后一事儿上,皇上查了许久,你也该让琴思露露脸,把当年的事儿与皇上说上一说了。”

陵容如今也算是体会到手上不沾血腥,事儿都叫别人去做的快乐。

过去皇后娘娘最擅长的就是叫别人冲锋陷阵,用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好处,就能把人给套的牢牢的。

想到此处,她的心情不由得更好了几分,连带着语气都温柔了不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上现在在查的事情根本不是华妃落水,所以你不必担忧,只等着把搜集到的证据交给皇上就是。

至于李常在那里,我已经和她联络上,得知了一些消息。

如果你需要她作为证人,证实皇后就是谋害纯元皇后的真凶,她也是愿意的。

只不过......”

陵容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把恬嫔急的有些跳脚,才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只不过她想要继续抚养三阿哥。”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恬嫔长出了一口气,“若是我能坐上皇后之位,自然会求皇上,让三阿哥回到生母身边去。

况且李常在也是因为谋害我,方才落到这步田地,我这个被害的都松口原谅了,又有谁敢跳出来反对。”

“不错嘛,恬嫔娘娘现在就有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范了。”

陵容毫不吝啬地夸奖着恬嫔,叫她心中更加坚定了些,立刻便写信出宫,叫手下的人将琴思送到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很快,琴思便也入了宫,只不过陵容与恬嫔得知这个消息要稍晚一步,但终归是按照预定的计划一步一步进行着。

审问完琴思之后,皇上便去了寿康宫,他与太后无声对坐了许久,方才询问起当年纯元皇后的事情来。

太后本以为皇上这般大张旗鼓的查,是在查华妃落水一事,在确定并非皇后所为之后,太后便没有派人干扰,随皇上去查了。

却没想到,皇上披着为华妃查明真相的虎皮,暗地里查的是柔则的死因。

但太后在后宫浸淫多年,自然知道皇上这是在试探自己是否知道来龙去脉,于是立刻便叹了口气,用十分温和的口吻说起柔则当年的好处来。

但柔则的好,是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她的舞姿以及她的善良,母子两人话不投机,三五句话便也说尽了,又陷入到长长的沉默之中。

“儿臣查到了一些事情,关于柔则离世的真相。”

太后佯装不知真相,颇含惊讶地开口询问皇上都查到了什么线索。

“不只是线索,是已经有了切实的证据,”皇上有意看向太后,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来,“做下这事儿的人,就是宜修。”

“宜修?”太后的惊讶恰到好处,甚至有一些隐隐的虚假感,“宜修是柔则的亲妹妹,她怎么会害柔则呢?这其中定是由什么误会,又或者是,给皇上提供证词的人,说了谎话?”

“儿臣已经再三确认过了,并无人说谎,当年府邸伺候的奴仆,也都一一找了回来,他们或多或少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拼拼凑凑,也就得出真相了。”

“拼凑出来的真相,有时候与事实相距甚远,”太后劝慰着皇上,“勿要被大量的消息蒙蔽了视听,皇上应该知道,精准的判断对于一个帝王的重要性。”

“儿臣自然是知道的,也做的到。这次我派人查了许久,为的就是查明真相,不冤枉了任何一个人。

起初,我也不相信,宜修会谋害自己的亲姐姐,觉得是有人故意栽赃,

但随着调查的深入,儿臣发现,这事儿只能是宜修做的。”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把所有的证据摆在太后的面前,因为他并不觉得,对皇后的惩罚需要经由太后的准许。

只可惜太后并不这样觉得,她追问皇上都查到了什么证据,“皇上,宜修与柔则,绝无可能姐妹相残。”

“自然不是姐妹相残,而是宜修单方面的怨恨,乃至害了柔则。

皇额娘,柔则与宜修都叫您一声姑母,您对她们二人,自然是同等看待的吧。”

太后立刻便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在她眼里,这姐妹二人就是维护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荣耀的工具罢了。

她并不会偏袒某一个人,只是若是谁比较听话的话,会更愿意给个好脸色而已。

但如今只剩下宜修一个,太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对皇后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的时候还要为皇后擦屁股,处理那些烂摊子。

如今,有一个最大的烂摊子摆在眼前,叫太后想想就开始觉得头痛了。

你这个皇上手足相残,你的皇后姐妹相残,不正好证明了你们两个就是天底下最相配的人吗?

还有什么好不悦的,还有什么好调查的。若你有那个心思,十四又何苦守陵受苦,长久不能侍奉在哀家膝下。

“哀家对柔则和宜修,自然是一样的,但皇上你呢,你对待柔则和宜修,可曾一样?

若今日你发现是柔则谋害宜修,可还会找到哀家的面前,叫哀家不要在此事上多言半句?”

“皇额娘,柔则与宜修不同,她是儿臣的妻子,而宜修,只是皇后而已。”皇上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颇为怀念,“若非宜修算计,柔则本该一直在儿臣身边的,儿臣又何至于看错了人,将一腔偏爱,都错付了。”

面对这样满脑子只有情爱的皇上,太后只能极力地忍着怒气,叫自己不要恼怒地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皇上似乎已经认定,这事儿就是宜修做的,”太后并不想与皇上讨论什么情啊爱啊的事儿,她如今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保住宜修的皇后之位,“那皇上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宜修吗?”

“儿臣并未想好,犹豫之间便来了寿康宫。皇额娘,您觉得儿臣该如何惩罚宜修呢?”

口风还没有试探出来,问题就被皇上再次抛了回来,太后知道这是皇上在逼自己表态,若是坚持要保下宜修,她们母子二人势必会争吵起来,并因此而母子生分。

但若是不开口保下宜修,皇上很有可能顺势废后,换个他喜欢的妃嫔坐上那皇后的位置。

这样一来,自己多年来的苦心孤诣就全然白费,乌拉那拉氏与乌雅氏在朝中也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不行,绝不能纵容这件事情的发生。左右也没什么母子情份,断了也并不可惜,这个宜修,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

“哀家始终认为,做下此事的绝非宜修。但皇上若当真认定,那哀家只能说惩罚不宜过重,宜修毕竟是皇后,皇上总要给她留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