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娘,奴婢许是在那件事之后入宫的,方才对此并不清楚。”
“那就怪了,”陵容一脸惊讶,“那一年并没有选秀,你又是如何被留用的呢?”
采苹愣了一会儿,她并未想到,这晟妃居然在自己何时入宫这种小事上追根究底。
心下便有些慌张,担忧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此被她揭露。
“宫女选秀是一年一次,奴婢是在户部和内务府都是上了名的,娘娘可以派人去查一查,奴婢便是那一年选秀入宫的。”
“你这般貌美,若是与我们同期入宫选秀,怕是也会被皇上留下,做个贵人了。”
也就你们觉得被皇上留下是好事儿,采苹暗暗嘀咕,她摇了摇头,恭维起陵容来,“晟妃娘娘美若天仙,皇上又怎么会看上嫔妾这蒲柳之姿呢。”
“美若天仙?你这张嘴倒是会说,只不过宫中美女如云,我的容貌,较你也逊色几分。”
陵容倒从不觉得自己是多么貌美的女子,略带清苦的长相配上低眉顺眼的表情动作,即便有那么几分姿色,也被压的看不见了。
重生一世,再次坐上妃位,倒真与从前不太相同了,别人奉承起来,也会说什么美姿容了。
至少不是骂自己不配,或者心思恶毒了,陵容默默地想着,“那你可想侍奉皇上?”
采苹立刻便想摇头,但她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任务,便又犹豫下来——虽然果郡王如今在府中被监禁,但他仍旧未曾撤回自己的任务,甚至在栩贵人封妃当日,还叫高义暗示自己继续蛰伏。
只怕果郡王还死活想要自己伺机杀掉皇上,而成为他的妃嫔,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得了晟妃的引荐,自己即便刺杀失败,也能栽赃嫁祸到晟妃头上,进而保住果郡王。
“奴婢......自然想不再做那干粗活的婢女,但入宫至今,也未曾得见龙颜,只怕是没有那个福分。”
方才还一脸不情愿,转头便说自己愿意,看来这个人的身份确实不单纯。
与果郡王有关的话,不知道是不是送进宫的刺客,若真的是,那这害皇上的机会岂不就来了。
只不过,可不能由自己举荐她,不然只会惹得一身腥。
两个人此时各怀心思,但目的却出奇的一致,可怜皇上对此事并不知情。
“荆钗布裙遮掩不了你的美貌,花房那样百花盛开之处,自会衬的美人姿容更胜。
只要你愿意,在皇上面前走上一走,许是就有机会,得皇上的青睐了。”
陵容有意拉下脸来,叫照水将人给请出了承乾宫。照水倒是领悟了主子的意思,再不像之前那般和蔼,有意冷着一张脸把人赶走。
眼看着采苹一头雾水的走了,照水方才回禀陵容,还将二人遇见三阿哥的事情一一告知了陵容。
“三阿哥年纪这般小,倒是很会欣赏美人。只怕今日去景仁宫,他就会想办法向皇后娘娘求情,叫采苹过去侍奉了。”
“可奴婢觉得,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同意此事的。三阿哥正是读书的年纪,过早接触男女之事,对他而言并不好。”
陵容摇着扇子,思索着要不要帮上采苹一把,叫她早早成了皇上的妃嫔。
若三阿哥真的十分中意采苹,说不准还会与皇上产生父子嫌隙,叫他自此失去了圣心。
但陵容也知道,三阿哥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对于皇上还是有着孺慕与敬畏之心的,若是采苹成了妃嫔,只怕他没那个胆子闹到皇上面前。
至于皇上会不会看中采苹,陵容从未认真思索过,毕竟皇上先后宠爱过福子,余莺儿等两个宫女,再多喜欢一个也并不稀奇。
“无妨,三阿哥应该有问过你采苹的事情吧,今儿守在承乾宫门口,待三阿哥离了景仁宫,将采苹在花房受过的欺辱告诉我们的三阿哥,他最是怜香惜玉,只怕会立刻冲去花房找采苹呢。”
“但这样的话,采苹岂不是无法成为皇上的妃嫔了?”
“不会,她自己会想办法的,我们只需要叫人帮忙,让她顺利见到皇上就好。”
陵容意味深长地笑着,反正自己要想办法救这个何桉鸣,既然眼下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就只能试试着迂回之路了。
要是何桉鸣运气足够好,采苹刚好是果郡王安插在宫中的刺客,他就真的有机会靠救皇上保住自己的小命了。
要是运气不好的话......陵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只能再想想别的法子,比如叫太后再生一场病。
只不过若是害太后,只怕还会被怀疑到自己头上,届时再被夺走攸宁的话,自己这一胎恐怕也养不好了。
好在,三阿哥的所作所为都是按照陵容的猜想来的,他听了照水等人再路边闲聊的碎语闲言,急匆匆地去了花房见采苹,要她跟着自己去阿哥所伺候。
为了叫采苹相信自己,他甚至说自己已经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之后也会求皇上下旨。
一听见自己莫名其妙就要去伺候三阿哥,采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明明还在想着要如何将狗皇帝给杀了,却转头就要被三阿哥这个小子给带走了。
采苹脑中敲响了警钟,她急切地思索着,要如何拒绝三阿哥。
“三阿哥,恕奴婢拒绝您的好意。”采苹声音轻柔,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但那拒绝之语却叫三阿哥开心不起来,“奴婢喜欢这些花草,希望三阿哥准允奴婢继续留在花房。”
“我知道你在这花房过的并不开心,小小的一隅花丛,哪里抵得过御花园的姹紫嫣红。
你所受的屈辱已经够多了,我希望你能轻松一些。”
采苹也不知道三阿哥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但她此时可没有什么心思纠正他的想法,只是一味地表明自己不愿意去阿哥所,而且目前阿哥所除了年长的嬷嬷外,并没有什么年轻的女子。
“还请三阿哥为奴婢着想,勿要逼迫奴婢了。”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等等,我这就向皇阿玛求情,将你救出这苦海。”
采苹越是拒绝,三阿哥就越是坚持,他记得皇额娘的话,因为自己的生母不在身边照顾,皇阿玛对自己总会偏疼一点的,所以只要去求皇阿玛,这个宫女就会成为自己的人。
只可惜,三阿哥去养心殿求情的时候扑了个空,太监告诉三阿哥,皇上去看望晟妃娘娘,还不知道几时会回来。
三阿哥与陵容并不熟悉,此时也不好直接闯去承乾宫,向皇阿玛求情,只能在御花园中等着,求一个“偶遇”。
陵容虽在殿中陪着皇上,但是对御花园与花房的情况可是一清二楚,她有意给皇上展示那八棱瓶中的花朵,提出自己希望在瓶中换些荷花。
“臣妾想要亲自挑些荷花来换,但如今有孕,都不敢独自出门了。”
陵容扶着肚子,颇有些可怜意味地靠在皇上的肩膀,“皇上,您愿意陪臣妾去一次花房吗?”
皇上本想说这些小事儿,叫这些奴才去做便是,但他低头看到陵容的眼睛,这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罢了,这妮子估计也是在殿中闷的狠了,方才用挑花做借口,求朕陪她出去逛一逛。
“既然容儿喜欢,那便去看看吧,也许培育出了什么新的品种。”
陵容自然高兴点头,两人相携出门,并未叫软轿过来。
没有出任何意外,两人便在御花园中碰见了三阿哥,他试图开口向皇上求情,却被陵容一句书读的如何给噎了回去。
“天色尚早,你怎得不在殿中读书,跑来这御花园中闲逛,今日的大学可读了?”
“回皇阿玛的话,大学儿臣已经读完了,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三阿哥一听见皇上问他,便下意识开始背诵起全文来,只不过皇上此时并不想听他读的有多熟悉。
“既已背了,那便说一说何为止于至善,又该如何达成。”
“……这,意思是要达到最完美的境界,至于如何达到,儿臣、儿臣还没有学到。”
皇上叹了口气,他所问的已经是最简单的问题,但这弘时却仍旧答不出来,也也不知道这书读去了哪里。
“若是整日死记硬背,却不求甚解,这书读起来也是无用。”
碍于陵容还在,皇上并未太过震怒,他忍了又忍,叫三阿哥回阿哥所,将大学全文抄上两遍,好好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皇阿玛,儿臣这就回去读书,只不过,还有一事恳求,请皇阿玛准许。”
读书本是自己之事,却还要再三拖延,甚至要用答应他的请求作为读书的条件。
皇上心中怒火更盛,但还是卖着性子叫三阿哥开口,想听听他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需求。
“儿臣今日遇见了一个宫女,她在宫中饱受欺凌,儿臣想求皇阿玛开恩,准许那宫女在儿臣身边伺候。”
“你说什么?”
皇上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他未曾想到,三阿哥小小年纪,满脑子想的却是风花雪月之事,当真是有愧列祖列宗,当真是丢爱新觉罗的脸面。
三阿哥却犹不知皇上恼怒,他无视了陵容的摆手劝慰,毅然决然地再次开口,请求皇上准许那女子在身边伺候。
皇上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一双眼定定地看着滔滔不绝的三阿哥,直到后者慢慢闭上了嘴。
“回你的阿哥所读书,这话不要让朕说第二次。”
“皇阿玛!儿臣只求这一件事,皇阿玛!”
眼看着皇上跟着晟妃走了,三阿哥顾不得害怕,立刻便想冲上去继续求情。
还是苏培盛留了下来,将三阿哥给拦住了,“三阿哥,恕奴才失礼,皇上叫三阿哥回去读书,便是拒绝了阿哥的请求。
还请阿哥不要为了一个宫女,伤了父子和气才是。”
“你还想教训我?”三阿哥此时牛脾气也上来了,他推了苏培盛一把,却发现后者纹丝未动,甚至脸上还是那灿烂到叫人倒胃口的笑容。
“小江,扶三阿哥回阿哥所吧,天色渐渐暗了,脚下仔细些,摔了三阿哥的话,皇上可饶不了你。”
小江忙连声答应着,心中却格外苦涩,这哪里是摔了三阿哥皇上饶不过我,这是叫我赶紧将三阿哥带走,别叫皇上继续恼怒啊。
不过苏培盛不管小江心中如何想的,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和三阿哥说了告退,不顾三阿哥的叫喊,自回了皇上身边去了。
只苦了小江这个小太监,只能拼命拦着自家主子,免得自己这小命被主子一句话给葬送了。
另外一端,陵容正劝慰着皇上,说些三阿哥年纪小,这书也要慢慢读才是。
“朕对弘时,寄予很大的期望。但他作为长子,着实是有些不成器。
就连常年身体不佳,甚少读书的弘昼,他都是比不上的。
今日还这般冥顽不灵,被一个宫女迷住了眼睛,浑然忘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本就是陵容想要达到的目的,她自然不会继续劝慰,反而提起其他的皇子做对比,“皇上,有些人比较擅长领兵,有些人比较擅长出谋划策,有些人擅长观察世事,针砭时弊。
皇上膝下子嗣众多,擅长的方向也各不相同,臣妾倒是觉得,皇上再给些时间。
说不准啊,这几位皇子,都是国之所需的人才呢。”
皇上自然是想到了膝下的几个皇子,如今陵容与恬嫔也同时有孕,许是还能再生下两个皇子。
储君之事并不着急,慢慢挑个最适合的人选就是。
“容儿说的倒是不错,人各有志,弘时怕是还未找到最擅长的方向,倒是朕着急了些。”
“是啊,皇上。至于那宫女,想必是三阿哥瞧见她受欺负,动了恻隐之心,因此才会多次恳求皇上。
臣妾倒是觉得,三阿哥是个心有大善的人。”
皇上像是被说动了心思,拉着陵容的手轻轻地拍了又拍,“容儿最是温柔娴淑,深得朕心。”
两人正说着,花房的门就被打开了,采苹怀中抱着一束还在滴水的美人蕉,正无措地看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