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已经黑的彻底,陵容还是收拾了一番,带着照水和芳林赶去了咸福宫。
她去的还算早,此时只有皇上,皇后与齐妃在那里。
甄嬛只慢了一步,和陵容两人前后脚进了正厅。
只不过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是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沉默着落座了。
陵容坐下之后,才看到角落里站着的五阿哥,小孩子冷着一张脸,眼睛里倒真有皇上所说的那种傲慢任性的神色。
见到陵容看过来,五阿哥冷冷地瞥了一眼,就将头给扭过去了。
如此一来,陵容便也不关注五阿哥了,毕竟受罪的是敬妃,要关心也是关心她才对。
“如今太医才刚刚进去,各位妹妹怕是还要多坐上一会儿。”
皇后先开了口,此时又有几个妃嫔赶了过来,皇后制止了几人行礼,“好了,直接入座吧。
剪秋,雪天路滑,你去碎玉轩走一趟,叫淳常在不要过来了。”
“是,娘娘。”
剪秋走后,这厅内的声音又静了下来,陵容有心想问发生了什么,但皇上脸色着实太差,此时开口只怕会惹来不悦。
但陵容是不相信,五阿哥有什么理由要害敬妃,毕竟他还需要靠着敬妃得皇上喜爱呢,怎么可能饭还没吃几口,就把碗给砸了。
只能是有人借着五阿哥下手,而这个人,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五阿哥那副模样,显然是被皇上训斥过了,而且没有裕嫔陪着,只怕也没人有那个心思帮他洗清罪名。
不多时,剪秋便回来了,她顺便带回了淳常在如今的身体情况,好叫皇上与皇后娘娘放心,看顾着敬妃娘娘便好。
只可惜敬妃的情况着实不好,她月份大了,这次又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手段,即便众人在正厅里等着,偶尔都能听见宫人们细碎的讨论声。
一会儿是敬妃惨叫不停,一会儿是身下流血,一会儿又是太医叫人拿药的。
陵容听的胆战心惊,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
也就是恬贵人胆子大,这个时候还敢凑过来,安慰陵容不要太过担忧,“这太医院中医术高超的不少,定是有办法保住敬妃与孩子的。”
陵容瞥了皇上一眼,见他根本没心思管她与恬贵人说话,便也开口回了两句。
只不过都是些关心之语,即便别人觉得吵闹,也不好呵斥二人。
慢慢地,几个妃嫔便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气氛太过压抑,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做错什么表情,说错哪句话惹皇上生气。
因此很多人都有些后悔赶过来坐着,还不如在自己的殿中,和姐妹随意吃酒聊天呢。
“皇上,皇后娘娘,不如叫五阿哥下去休息吧。”
一直安静的甄嬛终于开了口,她看向角落里的五阿哥,语气倒是十分柔和,“毕竟是个小孩子,怕是熬不得夜。”
皇上嗯了一声,眼睛也落到了五阿哥身上。
他示意小厦子将五阿哥带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当众训斥了五阿哥,“下去吧,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皇上的本意就是叫五阿哥觉得丢脸,好去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毕竟若不是他,敬妃也不会大动胎气。
但五阿哥的脾气也上来了,他抹了一把脸,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角落,任凭小厦子如何劝慰,他都只是冷着一张脸。
这皇宫之中,除了太后以外,哪里有人敢这样违抗皇上的命令。
五阿哥越是执拗,皇上越是恼怒,他的面色一沉再沉,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气息。
只不过这两父子还真有点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认为自己都没有错。
“五阿哥,”甄嬛瞧着气氛着实有些僵持,便再次开了口,“是非对错,事后再分辩不迟。
如今敬妃娘娘正是危险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大家都很难有心思去讨论和处理。
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下,待敬妃娘娘脱离了危险,再聊此时不迟。”
甄嬛的语气柔和,听在人耳朵里只觉得如沐春风。
只可惜她这副温柔的模样,完全是展现给瞎子看。
五阿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他瞥了甄嬛一眼,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一个贵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被这小孩子轻视,甄嬛也不觉得恼怒,反正她劝也劝了,五阿哥若是不走,也只是他自己惹皇上厌恶罢了。
但是五阿哥却没留下,甚至老老实实地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行礼,方才转身走了。
小厦子擦着汗,跟在五阿哥的后面侍奉着。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得这小主子恼怒,让自己受罪。
五阿哥离开之后,这殿中的气氛也还是凝滞着,还是皇后娘娘开口,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给一一说了出来。
“五阿哥毕竟是小孩子,在宫中闷的久了,便想四处找人一起玩耍解闷。
敬妃与裕嫔性子相像,五阿哥便格外喜欢她,因此就常常来咸福宫。
今日五阿哥还是与从前一样,跑来找敬妃下棋。
只不过敬妃这几日身体不适,便想拒绝五阿哥。
但五阿哥却以为是敬妃嫌弃他喧闹,便恼怒起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咸福宫。
敬妃好说歹说将他劝走,却没想到在送五阿哥出门之时……”
皇后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不忍心开口。
她转头看了看皇上的面色,见皇上没有阻拦的意思,才斟酌着用词开口,“敬妃送五阿哥出门,脚下却意外踩到了冰,摔倒了在了地上。
正因为出了这个意外,敬妃今日的情况才着实有些严重,迟迟没有传来好消息。”
陵容皱着眉头,思索着皇后话语中的含义,难不成皇后的未竟之语,是说敬妃的摔倒并非意外,而是五阿哥所为吗?
“但入冬之后,宫人便会每日清雪清冰,尤其是敬妃和淳常在等有孕的妃嫔殿中,时时刻刻有人看顾。”
陵容意有所指,一脸迷惑之色地看向皇后娘娘,“怎么会这般凑巧呢?”
“敬妃喜爱孩子,五阿哥每次来咸福宫,都会亲自送他离开。
只怕是有人发现了这个习惯,有意在殿门之外泼水成冰,方才导致敬妃滑倒了。”
皇后轻声细语地解释着,但这答案却叫众人胆寒。
难怪急匆匆地派人去通知各宫嫔妃,合着是想等敬妃脱离危险之后,好查一查到底是谁干的。
跑过来坐在这里等着敬妃脱离危险也就算了,毕竟还能有个机会瞧了瞧皇上。
万一得了皇上的喜欢,还没多得一夜宠爱。
但如今却是跑过来等着被查的,谁的心里都不是滋味。
尤其是恬贵人,她的脸色十分难看,恨不得能直接翻个白眼。
毕竟她早就知道了皇后的真面目,一听见敬妃出事儿,立刻便怀疑到了皇后头上。
如今看着皇后这般假惺惺的模样,只觉得令人厌恶的很。
“如此说来,住在西六宫的妃嫔,最是可疑了。”
恬贵人微微扯出个笑意,她有意看向齐妃、甄嬛和欣常在等人。
“毕竟咸福宫留在西六宫,东六宫的人日日过去,早就被发现了,皇后娘娘,您说对不对啊。”
“有些人该不会是贼喊捉贼吧,”欣常在眼见着皇上起身离开,立刻便开口回敬恬贵人,“毕竟用什么距离远近这种令人发笑的理由当借口,除了那没脑子害人的人,只怕没有人会用吧。”
“呦,这么快就跳出来了。”恬贵人自然不会被欣常在这一两句话给噎到,毕竟她确实不是动手那人,嘲讽起来也格外有底气,“难不成是被说中了,急的想要找人背锅吗?”
“随意向西六宫泼脏水,恬贵人也当真是好意思啊。”
“西六宫出了事儿,先怀疑西六宫有什么不对。”恬贵人看了一圈儿,把目光落在了陵容脸上,“晟嫔觉得呢?”
明明只是在一旁坐着,却被恬贵人拉着卷入这争吵之中。
陵容只是笑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皇后娘娘,“既然皇后娘娘说了,是有人做下这事儿,想必已经查到了什么。
不如就请皇后娘娘说一说吧,免得叫姐妹们胡乱猜测,伤了感情。”
陵容可不想成为那个众矢之的,反正皇后娘娘就坐在这里,为什么不让她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呢?
若是说不出来,就只能是皇后在挑拨离间,有意叫人众人吵闹起来,最好是撕破脸皮。
也只有恬贵人这个傻子,会上了皇后娘娘的当。
“确实是查到了一些东西,伺候敬妃的宫人在咸福宫附近看到过很多次人影。
可惜的是那人似乎是有备而来,他们始终都没能抓到。”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惋惜的样子,“五阿哥只是一个孩子,今日恐怕也是吓坏了。”
“如此说来,动手那人还真是心机深重。”
齐妃突然出声,她如今自觉自己和敬妃关系不错,是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的,“甚至还算好了,让五阿哥这个孩子背了这个罪责。
皇后娘娘,这次的事儿一定要彻查到底,心思这么恶毒的人在宫中,哪一日害了三阿哥可怎么办啊。”
皇后嗯了一声,她最近被齐妃烦的着实心累,一听到齐妃的声音就觉得头痛。
“这事儿皇上已经下令彻查,各位姐妹好生配合就是。
主要是这次涉及到了五阿哥,皇上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眼见着恬贵人和欣常在眼中的怒火更盛,皇后没有忘记再添一把火,“发生这样的大事,东西六宫都没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只不过咸福宫确实在西六宫,怕是要先查一查了。”
“距离咸福宫近的那几个宫殿,是最有可能日日派人监视敬妃和五阿哥的。
皇后娘娘可要加派人手,好生查一查才是,免得某些不在西六宫的人,日日拿这件事情嘲讽。”
欣常在被恬贵人又是白眼,又是不屑的目光刺激的怒火更盛。
“还请皇后娘娘先派人去查嫔妾所在的储秀宫,不然这恬贵人还不知道要如何在背后说三道四,幸灾乐祸呢。”
欣常在的嘴巴一如既往地毒陵容听了都止不住地摇头,更别提恬贵人那个脾气爆的了。
只不过恬贵人心里越是恼怒,嘴上就越是说不出来。
她紧紧捏着手帕,舌头也跟打结了一样,只能任由欣常在讽刺。
陵容和恬贵人坐的近,便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恬贵人勿要再和欣常在吵闹了。
“欣常在果真是众妃表率,”陵容将话接了过来,“那待西六宫都查过之后,就请皇后娘娘从嫔妾的承乾宫查起吧。
敬妃娘娘受了这样的苦,还是要早日查出真凶最好。
如今淳常在可也怀着身孕呢,若是没揪出来这真凶,再害了淳常在可如何是好。”
“这事儿晟嫔不必担心,淳常在那里,本宫和皇上都派了人过去。
待她满了腹中的孩子满了三个月之后,才允许淳常在出来走动。”
“还是皇后娘娘周到,淳常在年龄小,很是爱玩。
嫔妾听说啊,前几日淳常在还与五阿哥在御花园堆雪人呢。好在没出什么问题,全须全尾地回了碎玉轩。
如今有皇后娘娘拘着她,也能叫众位姐妹都安下心来了。”
“五阿哥,还常常去见淳常在吗?”齐妃惊讶地开口,她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五阿哥该不会也常常去找弘时玩吧。
皇上对五阿哥的诗书没什么要求,对弘时要求可很是严格。
这般爱玩,耽误了弘时读书可怎么好。”
又是弘时,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头风都要犯了,但是此时又不得不安慰齐妃,叫她把心放进肚子里。
“五阿哥虽说身子弱,但诗书一道上,要比三阿哥懂得更多。
单论诗文的记忆,五阿哥也要比三阿哥快上不少。
作为三阿哥的额娘,不能一味地宠着他,把宠溺的心思放在三阿哥的培养上,你又何须日日担心他荒废了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