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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山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皇上递折子,要私下见一见惠贵人。

皇上没有立刻应允,毕竟前不久自己才陪着惠贵人见过沈自山,有什么话,应当已经说尽了。

但奈何沈自山接连不断递着折子,皇上被扰的不胜其烦,只能秘密召沈自山过来,亲耳听听他的理由。

但沈眉庄所犯的事情是大罪,沈自山哪里敢说出来,只能说妻子思念女儿,央求自己带些体己话过去。

“前不久,你父女二人方才见过,若是再见,怕是会惹得后宫的妃嫔生怨。”

皇上虽是要照顾重臣的想法,但法外开恩一次也就够了。

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因为他们沈家让步,只会让前朝后宫都有异议。

“写一封家书吧,朕叫人带给惠贵人。”

对于皇上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沈自山还欲恳求,却被苏培盛给拦住了。

话里话外都是皇上对惠贵人的宠爱,以及皇上平衡后宫的无奈。

末了还不忘叫沈大人好生想想,要给惠贵人写些什么。

知道如何恳求都见不到女儿一面,沈自山也只能放弃,但他想询问之事也无法在信中明说。

隔墙尚且有耳,更遑论是一封白纸黑字的信件了。

在皇上和苏培盛两双眼睛的监视下,沈自山不得已写了一份藏头信,只期待着女儿能够看懂,好及时给自己一个答复。

沈自山没有将那封信封好,反而双手平举,呈到皇上眼前,“皇上,微臣信件已经写完,可否……可否求一封惠贵人的回信,微臣好转交给她的母亲。”

皇上只思索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苏培盛,给你惠小主送去,顺便将回信也带回来吧。”

苏培盛应了一声儿,便拿着信封过去,将沈自山写的那封信塞了进去。

待到了门外,他便展开信读了又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将信件内容记了下来,苏培盛便准备去找惠贵人,但没走多久,便碰到了逛园子的安嫔。

“苏公公走的这样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

“奴才是为沈大人给惠贵人送信的。”苏培盛行了一个礼,“这沈大人今日也不知为何,格外着急要见惠贵人。

但皇上已经开恩过一次了,这次便允许递一封家书进宫。”

听闻要送信,陵容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微微笑了笑,“那苏公公便送过去吧,只不过......沈大人这次作为的确奇怪,苏公公还是要多留个心眼才是。

毕竟这信啊,能传递的消息有很多呢。”

苏培盛虽不知道各方人马在算计什么,但皇上今日看沈大人的表情,定是有些疑虑的。

自己虽背下来了这封信,但到底还是要留个底给皇上看为好。

“奴才谢过安嫔娘娘提醒。”苏培盛十分上道,拜别了陵容之后,便找了个地方,叫小厦子拿来纸笔,完完整整地那封信抄了一份,方才给惠贵人送去。

惠贵人那边,得知父亲已经没有大碍,方才彻底放下心来,展开那封信看了又看。

但信中都是些家常的关心之语,沈眉庄总觉得并非这么简单,只好又默默读了一遍。

猛然,她发现了每一句开头的字,连起来的大概意思就是——皇嗣非皇子。

沈眉庄手腕一抖,那封信就掉在了地上。此时此刻她才知晓,为何父亲会晕厥三日,醒来便急匆匆给自己写这封家书了。

此时得知家中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沈眉庄只觉得气血上头,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不叫苏培盛看出丝毫差错。

但如今她有孕,心绪不宁便会反应到孩子身上。若不是温实初将她的身体调理的好,只怕现在已经疼的直不起腰来了。

沈眉庄甚至没有心思思考,自己和温实初的事情是如何被父亲的知道的,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维持表面的镇定上了。

在苏培盛的注视下,沈眉庄写完了回信,和父亲一样,用的也是藏头。

苏培盛若有所思地看着惠贵人的面色,接过信后说了一句还请小主注意身子,方才带着小厦子离开。

如同之前一样,苏培盛还是悄悄抄了一份,放在放在信封里交给了沈大人。

沈自山没有立刻拆开,反而是急切地要离开,说是要传书回去,交给妻子。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皇上便未再多留沈自山,在沈自山离开之后,苏培盛便将两封抄好的信送了上来。

“你啊,倒是和从前一样机灵。”

皇上笑着打趣苏培盛,两个人倒像是在府中一般,一同回忆起过往来。

但很快,皇上便笑不出声音了,毕竟那两封信做的藏头并不隐蔽,只需要多看几眼,便看出了其中端倪。

一封写着皇嗣非皇子,另一封写的皇子本姓温,皇上可不觉得自己猜错了,只觉得这两父女着实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皇上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叫苏培盛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两份信他也看过,并未看出什么异样来。

但皇上这个样子,恐怕不仅是大事,还是那种抄家灭族的大事。

苏培盛很识趣地没有开口,他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皇上开口,才敢哎了一声走了过去。

\"将......\"皇上叹了口气,一时之间都想不好,到底是将沈眉庄带来,还是温实初带过来了。

苏培盛只能老老实实弓着背,等待着皇上开口。

“先将温实初带过来吧,就说朕身体不适。”

“是。”

苏培盛废话不多说,立刻便出门去请温实初。只不过他着实想不透,皇上在这个时候请温实初过来做什么。

至于皇上,如今还能维持相对平静的情绪,也是得益于多年的隐忍。

只不过再好的修养,面对自己的妃嫔和太医苟且还怀了孽种的事儿,也会消失殆尽。

如今没有将沈眉庄叫来,也是皇上还念着她尚且怀有身孕,万一是误会一场,伤了孩子反倒不好。

在温实初还未过来之时,皇上又下旨,吩咐小厦子将何太医请去碧桐书院,为惠贵人好生把脉。

毕竟惠贵人的胎儿与敬事房的档案记录一致,若是这胎不是自己的,只怕有孕的日子会有差错。

皇上头疼的很,却根本找不到一个人能跟他共享这份痛苦。

太丢脸了,真的是太丢脸了。

不多时,温实初便提着药箱来了,他完全不知皇上叫他来的真实目的,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皇上请安行礼。

“皇上是有哪处不适,可否由微臣先行把脉。”

皇上却摇了摇头,转而问起沈眉庄如今的情况来。

“惠贵人和皇嗣一切安好,前些日子略有些胎像不稳,如今已尽数好了。”

“你照顾惠贵人的身子多久了?”

“这......自从微臣回到太医院之后,就时不时为惠贵人诊病了。”

温实初不疑有他,还以为皇上是担心自己学艺不精,或者是投靠别人,对惠贵人有害呢。

皇上听见这些事情,并未觉得安心,甚至觉得这二人私情由来已早。

“朕今天看到了一封信,写信的人很小心,把想说的话放在了每一句的开口。

须贺起来是一句皇子本姓温,温太医觉得,这个温,是温实初的温吗?”

温实初的身体比脑子还要快,皇上话音刚落,他便双膝跪地,“皇上,这应该是误会。微臣斗胆一问,是哪位娘娘所写的信件。”

皇上只是盯着温实初,并未直接回答,“整个太医院,只你一个姓温的。”

无论如何,温实初都不会承认,他只是装傻,打定了主意一问三不知。

“未曾想到,你居然是最没有担当的那个。”

皇上一声嗤笑,他根本没有证据,但不代表不能诈一诈温实初,“即如此,朕便遂的她心愿,只保你一人。

至于其他人,便依照律例处置。”

“皇上!皇上,惠贵人都是被微臣威逼的,她并非出于自愿。”

温实初听闻沈眉庄已经认罪,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是如何威逼于她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皇上听的心中一阵阵犯恶心,气血上涌几乎要晕了过去。

“胁迫嫔妃,致使其怀有孽种,还意图混淆皇室血脉。”

皇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段话,他额头青筋暴起,却还是勉力维持着皇室的体面。

“这是诛九族的死罪,你不会不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听闻要诛自己的九族,温实初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他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的举动,竟然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他张了张口,试图为自己辩解,却发现将自己逼到这番田地的不是别人,而是意图保护惠贵人的自己。

“皇上,微臣......此事是微臣自己糊涂,与家人并无关系。

还请皇上高抬贵手,放过微臣的家人啊。”

此时此刻,温实初还不知道皇上是在诈他,毕竟天子一言九鼎,哪里会想到皇上也会诓骗臣子。

皇上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愈发迷糊,他摆了摆手,叫侍卫将温实初给押入大牢。

“派人将沈自山请回来......将碧桐书院管控起来。”皇上勉强支撑着精神,吩咐着苏培盛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叫各宫嫔妃,不许踏出宫殿半步。”

吩咐好一切之后,皇上便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他又回到那个月夜,年纪尚小的他看到了隆科多和皇额娘抱在了一起。

两人言语和身体上的亲密都叫他觉得无法理解,皇阿玛是天子,皇额娘怎么可以......背叛皇阿玛。

很快,那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就变成了沈眉庄与温实初,他们二人则更过分一些,拥抱着已经出生的孩子,说着什么醉酒,什么情动的话语。

隔着一层朦胧的青纱帐,两人的行为愈发大胆,甚至谋划着要沈眉庄如何引诱自己,将孩子认入皇家。

皇上恼怒非常,他一把抓住那纱帐,但掀开之后,却只是一片空洞的黑色。

突然,一株梅花树出现在视野当中,皇上看到了刚刚入宫不久的甄嬛,双手合十念着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一句诗读完,果郡王便走了过来,两人执手在梅花树下,含情默默地对视着。

一会儿两情若在久长时,一会儿愿得一心人。

皇上只觉得这些诗词都叫人头痛的很,整个大脑都像要分裂一般,疼的不成样子。

很快,鼻尖闻到了一缕清香,皇上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

先是耳朵听见了女子的啜泣声,然后才看到陵容那张哭花的脸。

此时头痛还在,皇上被这哭声吵得更烦,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陵容为何在这里哭泣。

“嫔妾听闻皇上晕倒了,一时担心便跑了过来。

太医说是急火攻心,可是皇上始终都没有醒。”

陵容抹着眼泪,这才起身去叫外面守着的苏培盛进来。

跟着进来的还有几位太医,他们鱼贯而入为皇上把脉,之后又写了不少去火的方子,嘱咐着苏培盛要按时煎服。

皇上此时终于有些清醒,他扶着头,将陵容呼唤到身边坐着。

“朕记得,不许任何人出宫殿一步,你怎得跑来了万方安和。”

“皇上下达旨意的时候,嫔妾刚巧来万方安和拜见皇上,送上之前皇上想要的寝衣。

嫔妾本想听令回水木明瑟的,但皇上晕倒了,嫔妾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陵容说的动情,还不忘落下两滴眼泪来,皇上安抚着陵容,越过她瞧背后的苏培盛。

直到苏培盛点了点头,皇上方才柔和了神色。

“朕无事,只是政事疲惫方才晕倒的,方才太医的话你都听见了,可安心了?”

谁知陵容还是摇了摇头,她抬手为皇上揉着额角,“但皇上皱着眉头,是头很痛吗?”

这力度揉的舒服,皇上并未立刻阻拦,反而是等自己觉得缓解了不少后,方才叫了停。

“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容儿先回去,晚点朕去看你和攸宁,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