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太医在储秀宫中查了许久,都未曾查到过其他毒药痕迹。
皇后娘娘判断,若是端妃从未外出的话,就只有可能是储秀宫宫内的宫人下的手,无人承认的话,就只有好好打上一顿了。
“娘娘身体不好,常常整夜难以入睡,便每晚都需要喝上一碗安神汤,而昨夜……昨夜正是吉星给娘娘送的安神汤!”
吉祥突然想起,自己去处理那装红花的碗时,曾叫吉星服侍过端妃睡下。
只有那个时候,吉星有机会在汤里下毒,谋害自家娘娘。
这个吉星虽是服侍的久了,但到底不是从府上跟来的,若不是娘娘握住啊她的家人,只怕也不会这样忠心帮忙。
可娘娘离世之前,对吉星家人的把控未曾放松,她又怎么可能敢谋害娘娘,难道不怕皇上查出来吗。
吉星听见吉祥说起自己送汤一事,明白了吉祥这是在怀疑自己。
她当即投过去一个诧异的眼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确实为娘娘送去了安神汤,这汤便是桌上的那碗。
昨夜娘娘睡前略有不适,奴婢劝了好几句,但娘娘却说喝不下了,便剩下了些许在碗底。”
汤这种东西嘛,吉星准备了自然不止一碗。
端妃昨夜刚刚害了年答应,本就心身震荡,加上吉星刚刚帮她一起害人,是真正的一条船上的人了。
自然而然她便相信了吉星,将那碗每日必喝的安神汤一饮而尽。
吉星顺势收好了有毒的汤碗,趁着深夜清理干净,又给放回了小厨房中。
这碗底剩下的安神汤,本就是她一大早过来发现端妃离世顺便添上的,自然不会有毒。
“温太医方才已经查过,那安神汤并无问题。
若是皇后娘娘与吉祥姐姐觉得奴婢所说有问题,叫人再去查一查奴婢的住处,或是奴婢身上都行。
只求皇后娘娘还奴婢一个公道,端妃娘娘已经离世,奴婢受多大的怀疑都好,只求能找出真凶,让娘娘瞑目!”
吉星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她抹着眼泪,甚至不愿意多看旁边跪着的吉祥一眼。
“温太医……再看看这安神汤。剪秋,去吉星和吉祥的住处再看一看。”
如今去了两个妃位,皇后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她清楚地知道,就是福常在收买的吉星,将端妃给毒死的。
倒是没想到,如今一点儿证据都不曾留下,看来自己对这个福常在也该改观了。
皇后以为是福常在动了脑子,却不知道福常在背后还站了一个陵容,一点一点地教着福常在,如何做到了无痕迹。
“吉星……”
吉祥其实完全忘记了温实初查过安神汤,此时提起不仅没能找到真凶,反而将吉星给推远了些。
只不过皇后娘娘仍坐在上首,吉祥也只能小声叫着吉星,企图向她道歉。
只可惜,吉星此时并不想理睬吉祥,她猛地撇过头去,只留给吉祥一个背影。
“好了,本宫知道你们二人心中难受,”皇后挥手示意二人平身,“你们二人这般忠心,想必端妃在天之灵甚是欣慰。”
没准现在已经在地府和柔则见面了,她们二人在府中关系就好,地府相见之后也一定有诸多话能聊,甚至还能在一起弹琵琶呢。
但一想起端妃,皇后就想起来她被毒死的丑态,胸口忍不住一阵翻涌,差点就吐了出来。
皇后佯装咳嗽,方才将这恶心感给压了下去。
绘春看的忧心,她担心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便关切地请皇后娘娘回宫休息。
“如今端妃离世,年答应痴傻。皇上不得不与年将军和敦亲王相谈此时,顾不得后宫。
太后又因为这事儿急病倒下了,若是本宫再甩手,怕是后宫人心都要散了。”
皇后拒绝了绘春的提议,她本想喝一口茶,但突然想起这是可在刚被毒死的端妃宫中。
若是自己手中这杯也有问题,那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娘娘可是口渴了?您用不惯其他宫中的茶水,奴婢为您回景仁宫取上一份吧。”
皇后摇了摇头,拒绝了绘春的提议,“待剪秋与温太医查完,先去欣常在那里看看。
听闻她也吓坏了,莫要因为此事惹上什么病症。”
作为一个“贤后”,皇后自然时时刻刻装的贤德。
即便能威胁自己地位的年答应去了,自己也要时刻警醒着,背负起身为皇上妻子的责任。
温太医先行查完,他对皇后摇了摇头,并未查到那汤中有马钱子。
“不止这碗安神汤,便是其他的茶盏、花盆,都没有这药物。”
“如此,吉祥可安心了?”
皇后有意问了吉祥一句,倒不是她非要挑拨吉祥与吉星的关系,着实是做的太顺手了。
“奴婢……”
“奴婢谢皇后娘娘信任,但奴婢的住处还未查完,这身上的嫌疑也不能立刻洗清。”
吉星打断了吉祥的话,她又向皇后娘娘磕了个头,语气当真是笃定,就好像她真的不是幕后的凶手一般。
那边吉祥的头快低到地上去了,她只是怀疑了一下吉星,居然就被这样反复刺痛。
好在,剪秋刚好查完了吉星的住处,与温实初一样,她也并未查到什么东西。
“娘娘,”剪秋扫了旁边的吉星一眼,“吉星的嫌疑算是暂时洗清,至于其他人还需要慢慢查一查。”
皇后点头表示知晓,她吩咐着剪秋带人继续去查,自己则去欣常在那里对她表示安慰。
皇后一出门,便见到栩常在带着宫女赶了过来,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些许晶莹的泪水,时不时便优雅地抬手抹去。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甄嬛一见到皇后,便立刻行礼,她此时眼睑微红,一派弱柳扶风之态,瞧起来更像那死去的柔则了。
皇后平日里便不喜欢见到甄嬛或者福常在,但这两个都是自己的人,躲又躲不开,别提有多惹人烦躁了。
“起来吧,你怎得来了此处?”
皇后很是奇怪,协理六宫的敬妃都没来,这甄嬛来的倒是快。
难不成她和端妃的死,或者是和年世兰的痴傻有关?
急急忙忙跑来,是为了销毁什么罪证吗。
“娘娘,嫔妾与端妃娘娘私交甚笃,此时骤然听闻她因故离世,便想过来吊唁。”
甄嬛擦着眼泪,瞧那样子好似真的和端妃是什么闺中密友一般。
“本宫倒是不知道,你与端妃这般要好,是何时的事啊。”
没想到自己的棋子这么有想法,皇后不悦地捏紧了手,真的和那个柔则一样,甚至私交不错的人都是同一个。
怎么,难不成一个在潜邸谋夺自己的福晋之位,另一个又想在宫中谋夺自己的皇后位份了吗?
甄嬛啊甄嬛,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否则你就只能和端妃一起黄泉做伴了。
“嫔妾失子之时,端妃娘娘帮我良多。禁足在宝华殿后,端妃娘娘也时不时送些必备之物。
正因如此,嫔妾才与端妃娘娘慢慢熟络起来的。”
甄嬛语含悲伤,聊起从前之事泪光更胜,一方素帕时不时便会在眼角按上一按。
皇后瞧着她一身素净,倒也有几分真心之意,再加上皇后要去趁机拉拢一下欣常在,便直接为甄嬛指了路。
“既是这样,本宫便也不拦着你了,如今端妃在吉安所停灵,你去看看吧。
她横死宫中,此时正有僧尼诵经超度,你便提本宫也为端妃烧上一卷经文,好压一压她的怨气。”
“嫔妾晓得。”
甄嬛盈盈下拜,待皇后离开之后,她方才带着浣碧去吉安所。
其实甄嬛很想知道,端妃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本来按照她的计划,端妃会顺利打了年世兰的胎,并栽赃给敦亲王福晋。
这本就是皇上所期待的,因此并不会责怪端妃。
端妃本就色衰爱驰,素日里也只能得到皇上几分敬重,至于爱是全然没有的。
能在此事上帮到皇上,兴许还能得到皇上的注意,重新宠爱她一二。
即便皇上心有芥蒂,也不会让她的日子太过艰难,更不会因为年答应之事,影响到自己身上,可谓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却没想到,年答应出事当晚,端妃也离世了。
再加上端妃所用的药,都是温太医送去的。自己惯用温太医,是阖宫都知道的。
皇上最是多疑,若是怀疑自己借着给端妃送药害年世兰的机会,将端妃也一并害死,岂不是惹火烧身,得不偿失。
自己帮皇上解决敦亲王这个麻烦的忙,也变成白忙一场了。
好在温太医如今正在储秀宫中,想来对两人不利的一切都会被抹去,不必太担心皇上会怀疑自己了。
只不过,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划这一切,居然连自己都给算计了进去,当真是好手段啊。
方才自己提到和端妃关系不好,皇后娘娘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对,难不成是皇后娘娘出手,将端妃给除去了吗?
若是这般,只怕自己会被皇后捏的更死一些,仍旧像从前那般成为皇后娘娘手中的一把刀。
看来还是要想些办法,彻底摆脱皇后的控制。
又或者……答应果郡王的邀请,一同出宫去过快活的日子。
只不过,甄嬛偏头看了浣碧一眼,自己若是出宫,就不能带着浣碧,她也是父亲的女儿,总要给她安排一条出路才是。
“浣碧,你可有想过,成为皇上的妃嫔。”
甄嬛沉默了一路,突然开口便叫浣碧吓了一跳,“小、小主,为何突然说起这样的话?奴婢并没有……”
“我只是觉得,你该有更好的生活才是。”甄嬛笑着安抚了浣碧一句,但很快这笑容便消失了,“你与流朱都是从府中便跟着我的,如今流朱身在慎刑司,我甚至不能去看她一眼。”
“流朱……在我们禁足时,流朱也未曾来看过小主与奴婢一眼。”
浣碧摇头,她气恼于流朱的不在意,更气恼流朱为了活命,将小主给供了出去。
若不是她,惠贵人又怎么可能将小主所做之事,尽数呈给皇上,自己和小主又怎么会过上那种清苦日子。
“她也是无法,先去伺候了恬贵人,后又伺候余官女子。
若是她有机会,定会想尽办法来见我们的。”
浣碧却仍是不愿相信,她哼了一声,“若不是她将那些事告诉惠贵人,小主又何须一个人在这宫中汲汲营营,我们又怎会在宝华殿那种地方住那样久。”
甄嬛沉默了许久,她其实是相信流朱的。
但她也无法说服浣碧,毕竟从那事发生直到现在,自己都未能看到流朱一眼。
自然也没办法询问,她到底有没有保守住秘密。
“流朱从小便陪在我身边,她的人品我是最了解不过的。
她怎么可能为了活命,将我给供出去呢。”
甄嬛缓步停了下来,她轻轻拂去浣碧肩膀上的落叶,“在这宫中,做妃嫔已是很难了,做奴婢只会更惨,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所以我才想,要不要也为你找一条新的出路。
浣碧,如果让你做皇上的妃嫔,你愿意吗?”
浣碧摇着头,她蹲下向甄嬛行礼,“小主,奴婢并未对小主有二心,也从未想过要成为皇上的妃嫔啊。”
她目光有些许躲闪,担心被甄嬛看出,便死死垂着头。
毕竟浣碧真的想要成为皇上的妃嫔,她此时只觉得自己被小主发现了心思,要问责于自己了。
“你当真不想吗,”甄嬛叹了口气,她叫浣碧起身,语气中有遗憾又有些许不喜察觉的放松,“那便算了,日后为你找一个如意郎君,做人家的正头娘子也是好的。
至少,比困在这深宫之中,整日担忧被人谋害要好。”
主仆二人不再多言,她们去吉安所看过端妃之后,便直接回了永寿宫。
只不过甄嬛回来之时,面色苍白的很,显然是被端妃那可怕的遗容吓到了。
小李瞧见甄嬛心神震荡,便狗腿地端上了一杯茶。
“小主怎得这般害怕,不如喝杯茶压一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