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皇上并未在承乾宫歇下。
因着华贵妃腹中疼痛,皇上便跟着太医们一并去了翊坤宫。
只不过华贵妃这一切只是装的罢了,她如今有孕,自然想皇上日日陪伴。
但奈何皇上只有一个,六宫的妃嫔却如此之多。
她只好用些小小的手段,将皇上给请过来了。
至于陵容会不会因此给气恼,华贵妃并不担忧,一个小贵人罢了,和她华贵妃相比可谓云泥之别。
即便抢安陵容的恩宠,她也得装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如今贵妃身体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江诚拱了拱手回话,“娘娘从前因小产伤了身子,才导致如今怀像有些不好,时不时便会腹中疼痛。
但并不会有太大影响,这保胎药日日喝着,再过上两月便好了。”
见是欢宜香的问题,皇上便未再多问。毕竟这江诚也说了,两个月之后便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皇上打发了这些太医,心思却也不在翊坤宫中了。
他瞧着面前因为有孕而更添光彩的华贵妃,心中升腾而起的并非是愧疚,反而是无尽的隐忧。
这段时间,因为华贵妃有孕,年羹尧在西北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拉拢地方官员,频频与隆科多接触。
这一桩桩一件件,皇上根本无法忍受半分。
有了一个身为贵妃的妹妹尤嫌不够,居然还写了奏折快马加鞭送进宫内,为自己的次子年富请封。
皇上没有立刻答应,便是想看看华贵妃的态度。今日被请到了翊坤宫,看来华贵妃是搭好了戏台子,准备让自己看一出好戏了。
“既然无事,便下去开药。”
宫殿内黑压压的一群人这才如同潮水般退下,转眼间内殿只留下皇上与华贵妃二人,连伺候的颂芝也跟着一并退下了。
华贵妃满面娇柔之色,她拉着皇上的手贴在肚腹之上,试图让皇上感受孩子的存在。
只可惜她如今月份还小,皇上的手贴上去什么都感受不到。
“皇上可开心,臣妾如今终于有了您的孩子。
如今虽还感受不到,但要不了多久,他就能与皇上见面了。”
“世兰偿了多年夙愿,朕自是开心。”皇上面上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笑脸,这一日他连续见了三个妃子,一个病怏怏两个有孕。
只是看得到又吃不到,甚至还要为她们提供些情绪价值,这一颗心早就累了。
“不知为何,臣妾觉得这一胎一定是个皇子。”华贵妃犹做不知,她笑的眉眼都弯了,“有孕可是喜事,但皇上可还未曾赏赐臣妾呢。”
世兰如今坐到了贵妃之位,已是封无可封。若是晋她为皇贵妃,怕是年家的野心会更加膨胀。
况且如今皇后仍在,这皇贵妃也是立不得的。
“世兰已是贵妃,朕即便是想要封赏,也需要挑些合你位份的。”
年世兰心中嘟囔,晋为皇贵妃不就好了。反正皇上又不喜欢皇后那老妇,由着自己把持后宫,皇上需要操心的事儿也能更少些。
“皇上怕是忘了,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呢。”年世兰笑的娇俏,她靠在皇上肩头,连带着声音都柔软的很。
没想到年世兰居然说出了真心话,皇上只是微顿了顿手,便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数着持珠。
“世兰有功,只不过册立皇贵妃牵动甚大,朕倒是还需要与太后商议。”
年世兰还以为皇上这是答应自己了,只不过碍于太后的面子,不能直接下令。
她心中得意非常,准备在第二日的阖宫觐见时好好炫耀一番。
“臣妾只是无心一言,皇上却如此在意,臣妾当真是受之有愧。”她假意抹了抹眼泪,一张俏脸上却满是欢喜。
毕竟那可是皇贵妃的位份,位同副后,待皇后那老妇死了,便能顺理成章坐上皇后的位置。
若是自己真的成了皇贵妃,皇后那老妇被气死,再正常不过了。
皇上只是拍了拍华贵妃的手,他既不同意也不拒绝,反倒叫华贵妃以为这件事情稳了,更是高兴地为年富讨要封赏。
“如今你刚刚有孕,若是再为年富封赏,怕是前朝要有微词。”
“皇上……年富本就立过军功,为着避嫌,也未曾封赏于他。
如今臣妾的兄长又在青海立下功劳,若不是想着皇上不好封赏,臣妾也不会提起此事了。”
华贵妃打定了主意要为年富讨个封赏,她绞尽脑汁想着办法,用蹩脚的理由说服皇上。
皇上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只不过点了点头,“夜深了,歇下吧。”
这一夜皇上最终还是在翊坤宫睡下了,华贵妃志得意满的很,在请安时候更是骄傲的不行,故意迟到了些,惹得阖宫的嫔妃都看她。
只不过皇上昨夜留宿在华贵妃宫中,那可能要晋为她为皇贵妃的消息还未曾泄露出去。
没能得到众妃羡慕的目光,华贵妃自然是不太高兴的。
仗着陵容在承乾宫中养胎,她有意提起昨日皇上是主动去她宫中的,两人聊着养胎之事,直到深夜。
“皇上要上早朝,妹妹即便再欢喜,也该注意着点皇上的身子。
熬到那样的深夜,第二日如何能有足够的精神讨论政事。”
皇后并不给华贵妃面子,她有意提点着华贵妃,“妹妹可记得了?”
“臣妾自然会好好照顾皇上入眠,皇后太久没见过皇上,怕是都不记得皇上的作息习惯了。”
华贵妃表情十分不屑,甚至连点头说句嗯都不愿。她将桌上的茶杯拿起,不过只是闻了闻便放下了。
一旁的齐妃不明就里,满脸好奇的开口,“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华贵妃怎得不尝尝?”
华贵妃笑的骄矜,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睛却有意看向了皇后,“本宫有孕不适宜饮茶,齐妃应该最是了解,不是吗?”
只可惜皇后面色没什么波动,华贵妃暗骂着老妇最爱装模作样。
“这茶饮上一些也没什么吧。”齐妃虽已是皇子的生母,但她对这些需要注意细节的事情向来不太擅长。
她下意识看向殿内有过孕的妃嫔,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皇后娘娘脸上。
若是她年轻时,还能得众人说一句天真可爱。可如今年纪大了,只会被人嘲讽不够端庄聪慧。
“怪不得三阿哥在学业上没什么进步,该不会齐妃孕中喝了太多好茶了吧。”
华贵妃一句话逗的好几个妃嫔都笑了,尤其是端妃与福常在,各自掩着帕子将手边的茶杯悄悄推远了些。
听见华贵妃说自己的弘时学业不精,齐妃立时便不高兴了,她皱着眉毛,“前两日皇上还夸了弘时有长进,华贵妃可不要空口白牙诬蔑皇子。”
华贵妃只是看着齐妃,待她说完话后也不回话,只是微微翻了翻眼睛,露出个嘲讽的笑来。
这可把齐妃气的不行,她当即便喊了一句华贵妃,见华贵妃仍是一脸不屑,只能气呼呼地向皇后寻求帮助。
“皇后娘娘!”
“华贵妃,皇子自有翰林学士教导读书之事。至于学业是否优秀,也自有皇上评判。
身为后妃,对皇子要有起码的尊重。”
皇后态度倒还算平和,她用眼神安慰着齐妃,但开口说出的也只是两句不痛不痒的训斥。
华贵妃自然不会被这两句话给吓到,她扶着耳边的玉坠,态度看起来格外傲慢。
“华贵妃,你这是什么态度,皇后娘娘在与你说话呢。”齐妃本就被华贵妃气了个半死,没想到即便皇后开口,华贵妃仍是不知悔改。
“本宫又不是聋子,早听见了,”华贵妃只是微微颔首,她笑着看向皇后的肚子,“臣妾会注意着,给三阿哥留些面子,不会让今日的话,传进三阿哥耳朵里的。”
此话一出,便是不打算道歉了。皇后也觉得有些丢了面子,脸色一时之间有些阴沉。
殿中的妃嫔都不敢出声,她们小心翼翼地看向皇后与华贵妃,担忧着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成了出头鸟,被这两个位高权重的人给盯上了。
但很快,皇后脸上便带了笑意,她叫剪秋为众人送上新的点心,不断地夸赞着点心的好处。
“华贵妃妹妹,用些吧。”
皇后见她不用,下意识便提醒了一句,但华贵妃只是捏起来看了看,便摇了摇头将那点心丢了回去。
“不好意思皇后娘娘,臣妾有孕,吃不得这些太过甜腻的。
若是身子不适,怕是叫皇后还要向皇上解释,这可不好。”
“皇上关心子嗣,多问两句也是常有的事情。”
“剪秋啊,将本宫送予华贵妃的送子观音带来。
皇上想必前朝事忙,都忘了为妹妹送些贺礼。”
见皇后终于拐弯抹角提起这事,华贵妃勾起嘴角,“皇上还真要赏赐嫔妾,只不过昨日太晚,传旨不太方便。”
若只是赏赐着金银珠宝,并不需要阖宫传旨,难不成皇上是想……
皇后心中微颤,如今年世兰已经坐到了贵妃的位份,难不成皇上还想将她晋为皇贵妃吗?!
“你如今是贵妃之位,早就晋无可晋了。”齐妃此时又跳了出来了,她自然也不愿意再看到华贵妃晋位,毕竟自己的儿子未来坐上皇位的人。
“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齐妃莫不是忘记了。”华贵妃此时高兴地不行,她看向皇后,一字一顿充满了傲然,“皇后娘娘,您说对吧。”
“若是妹妹得封皇贵妃,本宫自然要亲自派人送上皇贵妃吉服的。”
皇后挥了挥手,叫剪秋仍是将那送子观音送上。
华贵妃前一刻还一脸高傲模样,此时却不得不起身,向皇后行礼谢恩。
皇后瞧着华贵妃不得不在自己面前行礼,这心中翻涌的不悦才被压下来。
想要当皇贵妃,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才行。
华贵妃很快便起了身,她对那什么劳什子送子观音才不感兴趣,皇后这老妇在自己最为得意之时打断,当真是讨厌的很。
不过占了个妻子的名分罢了,皇上可从未把你乌拉那拉宜修当做妻子。
每次请安都是这般勾心斗角,只不过今日的华贵妃更加得意一些。
毕竟皇贵妃的身份位同副后,皇后在世之时,轻易不肯设立的。
华贵妃在景仁宫宣称自己会被晋为皇贵妃一事很快便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
这般趾高气昂,大喜过望的样子,看来年家当真是有不轨之心。
“是那个孩子的缘故,皇帝,你也该狠下心来了。”
太后叹了口气,皇上宠爱华贵妃倒也罢了,若是叫她产下皇子,这大清的江山,只怕是要易主了。
皇上点了点头,他本来就要处理年家,只不过如今时机还不成熟罢了。
只不过这华贵妃野心太盛了,即便他不喜欢皇后,也不能这般由着她挑衅皇家的威严。
“宜修毕竟是皇后,她也是柔则的妹妹。”
太后对于后宫的权势很是看重,在她眼中,这后宫的主子只能是乌拉那拉。
即便皇后此时还未来得及到寿康宫求太后做主,太后也不得不开口替她说话。
“儿子知道,皇额娘不必担忧。”因着太后提到柔则的名字,皇上的神色瞬间柔和了下来,“若是柔则还在,这后宫想必也不会这般乌烟瘴气。”
柔则其实只懂些风花雪月之事,对于管家一道上并不擅长。在太后心里,柔则做一个宠妾也就罢了,断然做不了一宫之主。
但奈何皇上喜欢柔则,根本看不到她的缺点,满脑子只想着若是柔则在,他心中会有多么惬意舒坦。
但若是柔则是如今的皇后,只怕早就被华贵妃逼得疯魔,在那景仁宫中幽闭着顾影自怜。
就算勉强用些手段,也不过是作茧自缚,被人玩的团团转罢了。
“若是柔则在,皇帝便不会这般宠爱华贵妃吗?”太后面色淡然,但只一句话便引得皇上沉默下来,“宜修即便做了些错事,但也称得上一句尽心竭力。”
皇上嗯了一声,他心中已经有了谋划,打算要好好打压一下年家的气焰。
不是想要为年富讨赏吗,那便将爵位赏给年羹尧,在他辞世之后,年富自然能承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