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4日,法属圭亚那,库鲁航天中心。
自从18岁那年,温颂入学慕尼黑大学物理系开始,26年里,她来过库鲁无数次。
最初,是以学生的身份,跟随导师和同学一起,像游客一样参观,听从讲解。研究生和博士期间,她又以研究助理和航天器轨道设计师的身份,来到这里参与项目,又或是见证一个个人造卫星、探测器的升空。
自从当了教授之后,她也带学生来过库鲁多次,也曾以海王星-柯伊伯带探测器首席轨道工程师的身份,按下发射键,见证着它升空,逐渐远离地球。
距离上一次来到库鲁,正好三年。
一天的训练内容结束后,温颂在基地宿舍里,看着Aurora Voyager的轨道路线,它已经离木星越来越近。
由于木星强大的引力,探测器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轨道偏差,幸好还在可控范围内。她飞快计算了一下根据此偏差和木星引力,探测器会偏离轨道的最大值,和试验的一样,并不会对探测器的飞行路径产生什么影响。
温颂稍稍放了心,随后又输入新的指令,并且告知轨道跟踪团队,必须时刻注意探测器的轨迹路线,按照设定程序,利用木星引力弹弓,将探测器的速度加速到16千米\/秒。
紧接着,她又点开了Aurora最新传回的超轻粒子波,看着屏幕上不规则的折线图,确定了一贯使用的冷暗物质模型,并不能解决目前的问题,重新使用玻尔兹曼方程计算,也发现结果依旧与实际不符…
她立刻使用自创的暖暗物质模型进行模拟和计算,看着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两个数值,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
刚准备把这个结果告知Ferrero教授和司遥,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2点,慕尼黑才早上6点。
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变得有些“无耻”了,竟然会在深夜故意给自己找事情做,这明明就是她之前最不耻的行为。
温颂无奈的笑笑,没有再去打扰别人,而是记录下了数据,开始给Frances写邮件。在邮件中,她要求Frances根据她的结果和模型,在周五24点前起草一份研究报告交给她和司遥以及Ferrero教授,最后设置了欧洲中部时间上午10点发送。
做完这一切后,温颂抬头看向窗外的繁星,那一刻,忽然就很想程澈。
他们一起看过很多星星,苏黎世山顶,菲森的telberg,阿塔卡马沙漠,以及,九年前的库鲁。
九年前,也是在这里,她因为无法前往国际空间站执行任务,而在飞船与空间站对接,地面工作基本完成后,独自一人站在指挥中心门口抽烟,暗自神伤。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小雨,程澈为她撑起了一把伞,他看出了温颂的失落,告诉她,未来的某一天,她肯定一定会成为宇航员,会去空间站。
而这一天,就是明天。
不只是几十年前就已经建立的国际空间站,还有她参与设计完成的欧盟空间站,以及新的专门为探测宇宙中高能粒子与微粒子而建的实验舱。她会亲自前往那里,对空间站进行最后的检查与试验,并且进行长达三个月的研究工作。
程澈在一周前和她一起来了法属圭亚那,然而,由于升空前的集训,所有宇航员都必须统一住在基地,无法外出。航天中心更是管理严格,非工作人员只能参观对游客开放的一小片区域,因此他们也一直没有见面。
正想着要不要给程澈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屏幕却亮了,温颂拿起来看了一眼,双眸瞬间含了笑意。
是程澈的信息,光是看文字,温颂就可以猜到他的不舍,还有他对自己撒娇时的语气,【老婆,你睡了吗?我睡不着,好想你哦,如果可以和你一起去太空就好了】。
温颂立刻给他回拨了电话,虽然笑着,语调却难免有些伤感,“阿澈,我还没睡,我也好想你。”
“怎么还没睡呀?”程澈的声音有些惊喜,却也有点担心,“很晚了宝贝,明天还要早起做发射前的准备,快睡觉吧。”
“因为我也很想你啊…”温颂叹了口气,语气中还带了点撒娇,对程澈说,“我们结婚之后,从来都没有分开过那么久,我不放心你。”
“为什么不放心我?”程澈笑了,“姐姐怕我趁你不在干坏事吗?不会的老婆,我肯定不会的,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当然不是了,我最放心你了。”温颂轻叹一声说,“我不放心你和Astrid两个人在家,怕你天天因为太想我偷偷哭,就只能让Astrid照顾你和cece还有Addie了,她肯定不会因为想我想哭。”
程澈轻笑两声,对温颂说:“是哦,我肯定会因为太想老婆偷偷哭的。但是宝贝放心,我会把你的女儿们照顾好的,别担心啦。”
“不担心。”温颂笑笑,看着窗外的星空,对程澈说,“阿澈,你能看到星星吗,看东南方,今晚的麦哲伦星云很明显…”
“能啊,老婆。”程澈的声音温柔而深情,“等你去了空间站之后,你就真的是the centre of my universe,我肯定会每晚抬头找你。”
“阿澈..”温颂十分不舍地开口,对程澈说,“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是。”程澈想到即将分别,语气有些惆怅,还带了点哭腔,试探性地问道,“颂颂,我现在能不能来见你呀,好想你,想抱抱你。”
“好啊。”温颂立刻答应了,她笑着说,“你来基地正门吧,我可以在门口和你见面。”
“不了。”程澈叹了口气,不舍又心疼地说,“太晚了,你会休息不好的。快睡觉吧,我们明天不就能见面了吗。晚安宝贝。”
“可是,见不到你,我也睡不着啊。”温颂又重复了一遍,“阿澈,我很想你。”
“我现在来。”程澈立刻说,“15分钟后到,你慢慢来好了,晚上可能会下雨,记得带伞。”
“好,see you.”
温颂笑了,却没有等15分钟后,而是立刻换了衣服下楼,几乎是一路飞奔跑到了正门口。
夜晚的库鲁,炎热而潮湿,宛如一个巨大的桑拿房,闷的让人难以呼吸。好在,程澈没有让她等多久,十分钟后,温颂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AmG G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