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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声伴随着太医的进进出出,钟韵脸色有些不佳。

她感觉自己头晕脑胀,不像是普通的小病。

从女医换成太医,就知道病情严重起来,钟韵强忍着苦味,将黑乎乎的药汤喝完,也不见有什么起色。

前朝的李雍已经知道钟韵的情况,但他仍旧处理着政务,并不打算去看看钟韵。

北边的侵扰频率下降不少,上次的交战已经让休胡人看清魏朝的势力,让他们不敢像从前一样随意寇边。

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侯王将相,宁有种乎!

《汉录》卷三十一·陈王楚霸传第一

释卷慨然叹息,而后高亢起身。

李雍赞曰:“此朕之举事尔!”

大丈夫如不能成就青史基业,也该留下呐喊之声。

昔陈王首义,而后群雄并起。三载隳万世之基,不可谓一世豪杰。

烽烟四起,楚霸从叔父义兵,立丧国之后,威武即显。

兵戈一旦挫折,破釜沉舟彰霸王本色。

裂土分茅,一息不止,奔波劳碌计无言,方恨新丰走赤帝。

中分鸿沟仓促去,四面急,催泪唏嘘别美姬。

叹无言,只道天亡分尸侯!

在陈王楚霸传的结尾,李雍写下自己的评语。

他欣赏陈王楚霸,但绝对不愿意当陈王楚霸。

合上《汉录》,李雍端起赵王送来的茶叶泡的茶。

轻呷一口,果然是赵地名茶。

“来人,去告诉内务府。赵王送来的茶叶,留一半给朕,还有一半平分给皇后德妃。”

“是。”

太监急忙去告知内务府。

想起戏剧里,那些不停微服私访的皇帝,还有那些现身打贪官的皇帝,李雍真想骂一句戏剧无真言。

现在他当了皇帝,哪有那个闲心思去搞那些事。

像微服私访,根本没那个闲心思。

还有打贪官,要是贪官都需要皇帝来打,那督察院以及各地的督察御史都该下天牢问罪。

作为后宫之主,刘苑要代替李雍去看望钟韵。

现在的李雍让刘苑越发感觉不适,家宴也许久没有举办,一切好像落寞了。

头枕在石头上,树叶在风里摆动,一只蝴蝶落在黄色的衣服上。

时间似乎静止,直到罗嘉豪沉重的步伐打破平静。

见到皇帝陛下就那样躺在树下,罗嘉豪有些惊愕。

他拱手行礼,“臣罗嘉豪拜见陛下。”

“罗卿,朕要你统兵五万,坐镇凉州,如何?”

“臣领命。”

罗嘉豪没有一丝犹豫。

“你知道朕要你去凉州干什么吗?”

李雍摘下一朵不知名的花,将其举起凝视。

“不知。”

手一松,花飘落在李雍身上。

“朕要你威西疆,镇西胡。”

“是策应东部军事?”

“你为人稳妥,做这个事很合适。”

“谢陛下信任。”

罗嘉豪长期坐镇京师,这算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兵。

从草地上起身,李雍坐到石桌上,然后示意罗嘉豪也坐过来。

在向李雍再次行礼后,罗嘉豪才敢坐在李雍旁边。

“朕喜爱佛家的一句话,只要你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此言可以久念之。”

罗嘉豪不通佛家,也不知道李雍怎么扯到这里来了,他只是点头不回话。

“还有一句,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凡此之类,都是心法。”

“陛下言之奥妙,臣愚昧。”

实在不知说什么,罗嘉豪只好实话实说。

李雍嘴角微微一笑,“愚昧好,太聪明反而误了性命。”

“陛下指点的是。”

站起身,连带着罗嘉豪也跟着起身。

“你回去吧,等兵部的批文。”

“臣告退。”

跨出上阳宫,罗嘉豪不禁感到惊惧。

独自一人的李雍,手里拿着没有茶的茶杯,“风不来,树不动;船不摇,水不浑。”

一阵微风吹吹起李雍的袍子。

白茹侯府邸,傅损左手拿着兵书,右手举着毛笔。

在他椅子后面,是他自己写在墙上的一句话:上天欲发其福,必开其慧;每见寒士将达,必有一段谦光可掬。

门外走来府里的总管,“侯爷,永嘉侯在门口。”

“请他进来。”

傅损用毛笔在兵书上涂涂写写,头也没抬,直到吕昌走进来。

“傅兄好雅兴。”

抬头一看,吕昌已经来到门口。

“不知所来何事?”

“结亲。”

“送客。”

吕昌不解,“我这结亲有为什么问题吗?怎么就要送我走?”

傅损笑了笑,“我亡国遗臣,幸得陛下青睐,方无杀身之患。这为官要低调,姻亲要平凡,不然陛下的眼睛注意到我,我也吃不消。”

吕昌脸色一变,然后长叹一声。

“是我福浅,告辞。”

前脚吕昌离去,后脚傅损就拿出奏折写起来。

原本还好心与傅损结为亲家的吕昌,一路上都在骂他不识抬举。

直到走进府里,吕昌还要和自己的妻子抱怨。

他要嫁的,可不是庶女,而是自己正妻所生的爱女。

本以为事情是板上钉钉,可没想到让他顿感颜面扫地。

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上门嫁女儿都被拒绝,那就真把老脸丢完了。

还没过一天的时间,李雍就收到傅损写的奏折。

他看完后,就派人请吕昌进宫。

正一肚子怨气的吕昌,忽然接到皇帝的召见,以为李雍要派他领兵出征。

但李雍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吕昌:“爱卿知皇帝何意?”

“天地之主。”

这是吕昌的回答。

李雍不知可否,“皇者,大也,煌煌盛美;帝者,德象天地,父天母地,为天下主!”

“陛下博学,臣不如。”

“闻卿有爱女待嫁?”

吕昌脑海里爆出一声巨响,他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原本是自己与傅损的私事,这个缺德鬼居然告诉陛下。

愣怔片刻,吕昌脸色极为难看,“是。”

“朕知刑部右侍郎崔谙有子,勤学恭良,虽不敢说文成武就,但也是可得称道。朕不如给你的女儿赐婚,也让你免去嫁女苦恼。”

皇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吕昌在心里痛骂傅损祖宗十八代。

“臣谢陛下关爱,此臣女之福分。”

李雍满意的点头,“吕卿日后有什么难事,可向朕开口,朕定然尽力解决。不要随意叨扰他们,弄的事未做成,还麻烦至极。”

“陛下体贴臣,臣牢记在心。”

“爱卿稍等,朕写一副字权表心意,到时候大婚可别让朕再随礼哦。”

“不敢,不敢。”

吕昌强颜欢笑。

当吕昌拿着李雍的墨宝离开皇宫时,他越发觉得其他官员不可信,他们随时会出卖自己向皇帝邀功。

回到家里,吕小姐打开皇帝的墨宝一看,上面写着: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