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墨感觉自己快要气笑了。
姜玄这一副死尸模样很逼真，眼皮眼睑都放松着，甚至看不出胸脯起伏呼吸的微动。
他习惯性在指尖敲了敲折扇，正想着一会要怎么捉弄姜玄，就看见人已经睁开了眼。
姜玄笑眯眯的，眼睛亮亮的，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还维持着躺在地上的动作。
“嘿嘿，师尊......”
狗耳朵。
柳如墨用薄唇点了点这几个字，眯眼睨着她，并没有念出声，但姜玄也听到了。
师尊生起气来的样子也好看。
墨发垂着，因为术法缘故发尾偶尔晃荡两下，雪衫袖子外的手白玉一般，淡淡握持着折扇。
姜玄不合时宜的这样想着，目光紧紧附在柳如墨脸上，倒让原本生气的人眼神略微躲闪。
“错了嘛，真错了......我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嘛”
应怀抱着胳膊本是有意看着姜玄想让她难堪，但没想到姜玄只一直看着她师尊，并未分给他半点眼神。
这种整个人软化下来，语气软乎的模样，应怀从未见过。
她大概以后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他突然觉得腹内有些空荡，似乎很想一口吃了姜玄这副样子。
“起来”
柳如墨伸手，摊开干燥温暖的掌心。
明明可以用术法，但他现在却觉得只有真的触碰到了才能安心下去。
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不想看到姜玄死掉的模样。
陈确有些茫然地跟着姜玄爬了起来，不知道她和柳掌门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来自于哪。
柳如墨垂下眼睫，瞥了一眼她的眉心。
......
姜玄捂着脑门，还是乐呵呵黏糊糊的跟在柳如墨旁边。
“师尊，你怎么来啦”
姜玄捏捏柳如墨的袖角。
柳如墨抿唇，并未回答。
“师尊，你这是分身？怎么突然想着来大比境内找我们啊？”
姜玄这人性子就是这么坏。
别人不理她，她就越是想和那人说话，去逗别人。
前几世偏要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凌心去人界吃饭也是这个原因。
更别提现在，柳如墨还在一边压着气一边又因为她的亲近感到有些开心，纠结的模样从眉心眼尾这种细微的地方传达出来。
姜玄觉得自己看得都有些入迷了。
柳如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之前还在气姜玄自己莽撞行动来着。
但是看见她的脸，又这么近的挨着他说话，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意识到姜玄是在故意捉弄他，几次想要甩开手冷下脸骂他两句，但都只是把目光落在她捏在自己衣角的指尖上也就作罢了。
柳如墨微微侧着头，只看着她的眉心，姜玄闭上眼，乖乖把手移开，凑上去等着被弹。
可只感觉到带着点凉意的指节在上头滑了一下。
柳如墨背过身，很小气的不给姜玄看他的脸。
“我只是觉得外头传输天镜看起来有点怪，所以分身过来看看，恰好被屏障撞到了”
姜玄点点头，笑嘻嘻又跟了过去。
柳如墨和她一样一身白衣，只是姜玄好像幻视师尊从白衣底下都透着点红意。
像是皮薄软糯的雪团，夹着酸甜口的芯。
“跟你说了能跑就跑，你倒好，自家人面前装死”
姜玄又是撒娇耍赖了几句，人才好不容易放下心底结的那点气。
她看时机差不多了，这才拉着柳如墨的手字句斟酌的说出了这秘境里的遭遇。
从人面兽，到随意宗前辈，再到秘境外头的亲传替身。
或许是因为焦虑柳如墨没办法承受这么多信息，姜玄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就握紧他的手，然后抬头左看看右看看他的脸。
“我没事”
柳如墨抬手索性遮住了姜玄的眼睛。
随后像是一声叹息一样道出口。
“你的符修师叔们那时只是我的后辈，只比你现在大一些”
“我恨了很久，但现在已经快没事了，姜玄，不用担心我”
姜玄一时哽咽，索性抱住了柳如墨，埋着头，闷闷说出口——
“我不会放过月影和他师父”
她会杀了他们，碎尸万断，给随意宗报仇。
就算要重来很多次很多次。
最后这两句，姜玄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和自己的魂灯对视了一眼。
柳如墨抬起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像是变戏法一样，只看见一缕青烟升腾而起，像是浮云一样聚集在藤蔓附近。
随后姜玄的耳朵被捂住，她待在柳如墨袖子底下，只用余光看见周围渐渐崩塌的场景。
姜玄盯着柳如墨腰侧的玉佩发呆，在师尊用术法挥就的屏障里，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感受到自己在呼吸，然后闻着那股淡香也慢慢平静下来。
等姜玄再一睁眼，他们已经到了地面，原本的鬼木林变成了光秃秃一片，面前还站着一脸懵的沈闻曲和洛忘禅。
他俩已经拔剑列阵，洛忘禅手下的寻神阵也已经成型，淡蓝色的灵力很尴尬地从法阵里蔓延出来，落在姜玄脚边。
姜玄：“嗨，我在这”
不知是不是师尊在旁边的缘故，姜玄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
插着腰侧握着剑，站姿比之前还要懒散些。
柳如墨淡淡扫视一圈，和姜玄一样，打招呼的方式很是随便敷衍。
他重点只用眼神警告了下洛忘禅和沈闻曲，站在笑嘻嘻一脸随和的姜玄身后，像是个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恶鬼，哪还有半点看着姜玄眉眼淡笑的模样？
只是等姜玄侧脸抬头看过去，柳如墨就已经折扇一遮，看不出半点活鬼般的意思。
姜玄身边，怎么感觉有这么多疯子？
陈确侧眼看了眼姜玄落在柳如墨衣袖底下的背影，隐隐为她感到担心。
姜玄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地形图，然后很自然的抓着柳如墨的指尖点进灵力。
柳如墨也不在意，只是垂着眼眸，看着姜玄半蹲着摆弄他的手指，在阵法上来回画着。
嗯，那阵法还是画的稀烂无比，抓着他的手起势的动作也和正规法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能用就行，反正姜玄也改不过来了，那也没必要逼着她改。
即使只是一个分身，那灵力注入进去的也飞速无比，只是一眨眼，亲传的方位就已经显现出来。
她自己做的话，一是有点懒，二是担心现在运功会突破，到时候又是被劈着雷完成大比，那实在是太累了。
反正师尊就在旁边，有这么大一个buff在，不用白不用。
或许是活了太多世的缘故，情爱界限这种观念在姜玄脑子里已经模糊，和那些活了很久的神兽一样，她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离谁太近或者心念如何。
之前那些重生轮回的日子太苦，她其实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可避免地松懈下来。
就像现在，她感觉自己身上简直装了磁铁一样，一旦有随意宗的人站在旁边，她就也站姿不端正起来，跟小煤球似的，省着力靠在人身上。
偏偏师兄和师尊没也不在意，只觉得姜玄对此事毫无知觉的样子有些可爱。
要是提醒了她，下次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随便的就靠过来了。
姜玄正色起来，清清嗓子抱紧剑，一把将小煤球的后腿从洛忘禅手里捞了出来。
她被呜呜喵喵大哭的小煤球撞了个满怀。
“呜呜呜呜呜姜玄，你要吓死我啊你，你凭什么只带小白和大红鸟下去！我下次也要和你一起”
小煤球不满的用脑门顶着姜玄的衣领，给人弄得一阵痒。
姜玄用指尖chua着小煤球的脑袋顶，给人哄好了，抓着降灵锁来回看了看，才给猫扔回乾坤袋休息。
她想的没错。
小煤球看起来状态好了一点，是她修炼了一会接近金丹中期的缘故。
等她快点到元婴期，直接把那锁扔了就没有风险了。
上古神兽八尾灵猫，或许直接让它吞了玄月宗月影也不是没可能。
姜玄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一会，然后慢慢握紧。
“师尊，我们现在抓紧去找薛哲吧，阵法上显示白师兄他们在往那边赶”
柳如墨颔首，握着姜玄的肩膀就给召唤出一只超大飞鹤。
强大的灵力让几人的衣摆疯狂摇晃起来。
有师尊在旁边兜底的感觉就是好。
要是只剩他们几个，姜玄肯定节省灵力宁可走着去或者最多御剑。
姜玄登上仙鹤，几人迅速消失在了那一片荒芜的空地中。
而此时，正带着大部队赶往鬼木林的景欲明突然察觉出了些许不对。
他们好像......路过同一个地方很多次了。
空气中，陌生的杀意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