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师兄取来几张符箓,简单绘制了个法阵。
再将土瓦罐放入法阵中央,揭开盖子,把装在里头的阴老五放了出来。
随着一阵黑烟自瓦罐中升腾而起,阴老五的身形逐渐展现。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人,体态适中,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常年修行阴法的原因,他的脸颊显得十分阴仄,鹰钩鼻,深眼眶,目光死死的锁在闾师兄身上。
不过虽然被擒,但他除了恶狠狠的瞪着闾师兄外,神态并没有任何恐惧。
有恃无恐的静静站着,仿佛在他眼中,自己的事情就不是一个事,丝毫没有半点悔恨的意思。
闾师兄看着他,沉声问道:“阴老五,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吗!”
这阴老五白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半点想要交代的意思,犹如滚刀肉一般,一言不发。
瞧见这模样,陈加吉站出身子,“死到临头还强撑着,有什么意义,说出来或许还能讨回一条生路,否则就让你彻底身死道消!”
然而阴老五却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半点动容,完全不受陈加吉所威胁。
这副模样,搞得陈加吉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没有审人的经验,审魂更别说了,哪怕想严刑逼供,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刑。
整个房间陷入寂静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着阴老五汇聚,邓翠的双眼更是愤怒的近乎喷火。
他不认识这个人,自己一家,跟这个人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可他为什么要残害自己儿子?!
邓翠急切的想要知晓答案,更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孩子恢复。
“阴老五,你要怎么样才肯说!”
陈加吉看着邓翠的表情,明白她心中的焦虑,当即再度开口询问。
阴老五并未回应他,而是盯着闾师兄,不屑的轻哼道:“有能耐的,别搞这种偷袭手段,让我回去准备,光明正大的比一场!”
虽然被擒,但他并不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只是被眼前这个女娃偷袭了而已。
若是光明正大的斗法,不见得自己会输!
闾师兄轻哼一声,十分不屑道:“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光明正大可言?修得一身法术,却无视戒律,残害普通人,我用得着跟你讲光明正大?”
如果是正常的切磋斗法,她甚至不会使出乱坛擒魂这种手段。
但对付阴师,已经算是轻的了!
阴老五被他这一句话给噎住,便继续沉默不语。
陈加吉瞧见他依旧什么都不肯说的模样,忍不住凑近闾师兄身边,悄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阴老五能拖得起,可他们拖不起啊。
农泽受的术还没能解开,就算杀了这阴老五,术也不会消散。
况且,真要将阴老五弄得魂飞魄散,他们也做不到。
那背负的因果太大了,根本得不偿失。
闾师兄无奈的吐出一口气,“看来,常规的询问是没用了。”
说着,她眼睛再度回到阴老五身上,“其实你不说话也无所谓,不过你自己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自己清楚,哪怕我能饶过你,可你觉得城隍爷能饶过你吗?”
听到城隍两个字,这阴老五终于有所动容,神色微微变换,身子更是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前边他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完全就是料定了,这群人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虽然现如今自己的魂魄被擒,可并未真正死去,还魂回体,还是能够继续生存。
他们如果杀了自己,背负的因果有多大,他相信这群人不会不知道。
况且他也看出这群人的路数了,就是一群正派道士。
他清楚,这些正派道士,对因果都看得很重。
别说杀自己了,甚至他们都不会冒着染上风险的因果,封自己的坛。
只要自己坚持,等他们实在问不出什么问题,也就会放自己回去了。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他这才坚持沉默。
但,如果有城隍庙的阴官插手,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自己死期未至,阴官也不能不顾戒律将自己斩杀,但他们却能无视因果,将自己的法坛彻底封闭。
一旦法坛被封,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多年修为,将付之东流,沦落成一个废人,永无翻身之日了!
他也清楚,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得罪了太多人。
先前有道法的时候还好,那群人觊觎自己的实力,不敢怎么样。
但如果法力尽失,没了一身法力的威慑,那时候的下场,只会无比凄惨。
闾师兄瞧见阴老五有些动容,当即添火道:“你要是再不说,我就上表城隍庙,如果城隍庙的阴官出手,我想,这后果你也是清楚的。”
顿了顿,闾师兄又补充道:“修习阴术这么多年,得罪不少人吧,甚至你的大多数兵马,都是被你强迫要挟而来的吧。”
“你好好想想,要是阴官封了你的坛,你彻底没了法术,也就意味着没了任何防御措施,你那些仇家,那些被强迫而来的兵马,会怎么对付你?”
闾师兄阴恻仄的说着,甚至还拿出一张黄纸和毛笔,沾了水墨,就要动笔书写给城隍庙的奏书。
见到这一幕,阴老五神色陡然一慌,终于是泄了气,阴沉的开口道:“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此时他不服软已经不行了。
城隍庙的阴官,实在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要是被他们盯上,自己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这群正派道士面前,他还能装聋作哑,可要是到了城隍庙的大殿,他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听见这阴老五终于松口,闾师兄的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容,放下手中笔墨,抬头时,脸上的微笑尽失,而是满脸威严的看着阴老五。
手掌狠狠拍在法坛上,大声呵斥道:“说,你跟邓翠一家,究竟有何仇恨,为何要对一个九岁孩童出手!”
听完,阴老五却是一脸懵逼,喃喃道:“邓翠?那是谁?”
此话一出,陈加吉顿时怒火中烧,指着阴老五恶狠狠道:“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懂,竟然就出手下术?!”
原本他还以为,这阴老五是跟邓翠他们家有什么芥蒂,才会选择出手报复。
可现如今看他的意思,他们之间似乎完全没有交集,他就像是随便选了个人害而已!
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下手,这样的行为,陈加吉实在是难以平息内心的怒火。
他伸手指向身后的邓翠,对着阴老五大声道:“你仔细看看,就是他们母子俩,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残害她的孩子?!”
阴老五顺着陈加吉的手指看去,瞧见了一脸怒气的邓翠,以及满脸好奇的农泽。
看见邓翠的时候,他脸色依旧有些懵,完全不认识。
不过瞧见农泽的时候,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小子,没想到竟然栽在这娃娃手上。”
阴老五叹息一声,有些失落。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他害的人可不少,只不过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因为这么个小鬼栽了跟头。
想着,阴老五瞥了眼农泽,无奈道:“我招,不过在说之前,你们必须要满足我的两个要求,否则我宁愿死,也不会解这孩子的术!”
此话一出,陈加吉更怒了,卷起衣袖,就要动手的模样,“哎呀,这个时候你还敢谈条件?!”
不过他的动作却被闾师兄拦了下来,“不急,先听他说。”
她清楚,如果阴老五不解除孩子的术,她们也没有办法,到时候哪怕封了阴老五的坛,孩子也不会得救。
阴老五看了眼闾师兄,咬牙说道:“第一,从今以后我金盆洗手,不再做这一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第二,这件事,你们不能透露给我后边的人听,从今以后,你们就当没见过我,甚至都没听说过我,就算有人问,也要说不知道!”
阴老五竖着两根手指,谈着他的条件。
然而听到第二条时,陈加吉和闾师兄不由的对视一眼,顿时来了兴趣。
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这阴老五背后,竟然还有组织。
而且看他的模样,似乎对这组织很害怕,他好像只是组织里的一个小喽啰而已!
陈加吉看着阴老五,忍不住思索,“就是不知道,害农泽这件事,究竟是阴老五的个人所为,还是他们组织的任务了。”
然而就在他心有所想时,耳边却传来闾师兄的声音,“行,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把你背后的组织,以及你们的目的全部交代清楚!”
听见这话,陈加吉面色一变,想要阻拦闾师兄,可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把话说完了。
其实陈加吉并不想答应阴老五,毕竟他后边还有背景。
如果今天放了他,他回去将这件事情报告给组织,自己这边岂不是就被动了?
如今他们在明,对手在暗,如果先被对方察觉到自己这边的存在,恐怕会有危险啊。
陈加吉担心的看着闾师兄。
但事已至此,他也知道,闾师兄既然承诺了,就不会轻易改口了。
只能寄希望于这阴老五,也能信守诺言,回去之后,不会将他们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