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时,陈莱语气森然,不似作假。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如果苏明珠讲出这种话,她们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陈莱,一向对普通女人最温柔和善不过的陈莱,今日却突然展现出如此凶残的一面。
大家不约而同感到诡异了,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何翠花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疯女人太可怕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这个疯子,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悬浮到了半空中,脖子上多了一双手。
是那个疯子!
疯子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凶狠逼问她,“说啊?你为什么不肯爱你的女儿!”
何翠花想要狡辩,可看到那双通红的眼睛,她只得如实道,“我不会爱孩子,小丫是我第一个孩子,我也是第一次当娘啊!”
“你撒谎……你不会爱孩子,但你会爱男孩!你也不是第一次当娘!你是丈夫的新娘,你是男儿的老娘,唯独不是女儿的娘亲!你不会爱女儿更不会爱女人包括你自己,但你会爱男人,会爱出现在你生命中的每一个男人!”
陈莱一边暴喝,一边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为什么?为什么女人要这么下贱?最心疼你的女儿你不知道珍惜和疼爱!把你当虏仆驱使的每一个男人,你都会百依百顺讨好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只因为那个孩子和母亲有着同样的性别。你告诉我啊?母亲!”
陈莱似乎是在质问何翠花,又似乎是在质问记忆中那个一边咒骂毒打她,一边又向她哭诉索要安慰的枯瘦如柴的女人。
为什么?
母亲,明明我最心疼你,你却觉得我最好欺负!
母亲,明明我最爱护你,你却视我如敌寇!
母亲,明明我最信任你,你却卖我上花轿!
为什么?
母亲,即使我被你虐待伤害和背刺无数回,我依旧傻傻地相信你能改好!
母亲,我修道小有所成便回紫砂国找你,要接你享福,可你却作恶多端,替弟弟害死了一个女孩,在见到我后,因我幽冥之体的反噬被那女孩的冤魂杀死。
母亲,临终前,你没有忏悔对那个女孩犯下的罪孽,没有回应我对母爱的期盼,却用尽最后力气爬向被女鬼千刀万剐的弟弟与父亲的尸体旁边。
真奇怪,母亲,我明知道你恶毒愚蠢下贱,我却还是会在被你毒打咒骂的时候,忍不住想起来你曾哭着对我说,“来娣,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也是爱你的。”
我用这句话鼓励自己渡过无数次困难,却忘了你的后半句话,“来娣,你以后有出息了,嫁个好夫婿,一定要孝敬爹娘,帮扶你弟弟啊。”
母亲,我明明知道你这么烂,却还是忍不住美化你。
以至于我固执地认为小丫只有待在母亲的身边,才能得到真正的母爱。
我固执地认为像何翠花这样的母亲,并不是不爱女儿,只要来到女尊国,她们就一定会改!
可我错了,我错的太离谱!
像你这样的母亲早就被男尊国家的思想荼毒至深。
即便换个环境,也改不掉你们骨子里被腌透了的腐朽气味!
你们不仅仅是爱男厌女,你们是舔男害女!
你们厌弃自身,厌弃女性,残害身边的女性亲友,却偏偏对虐待你们的男人好极了,摇尾乞怜,只为求得他们口中一句好女人的夸奖!
母亲,我依然恨你!
母亲,我依然爱你!
可是,母亲,我再也不会期待你的爱!
我再也不会看到一个母亲,就假设她一定会爱自己的女儿!
也许是你们的苦难造成了你们对女儿的爱无能,但女儿们不该再受我曾受过的痛苦了!
陈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对何翠花的呼救声视若无睹。
苏明珠抱到小丫后,就命人把小丫速速带下去了。
此时,苏明珠双手抱拳看着何翠花的痛苦模样,还有闲心来阻挡姬存希。
“师尊,你不是说大师姐一向最稳重了,做事值得信赖。你要相信她,大师姐肯定有自己的节奏,你不要打断她。”
“混账东西,再不阻止就要出人命了!何翠花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死!”
苏明珠耸耸肩,没有回复,但身子一侧,不再阻拦姬存希了。
待姬存希救下何翠花后,何翠花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姬存希皱眉,欲要责问这个向来省心的好徒儿,却见她面色惨白,复杂地看了苏明珠一眼,“我输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连跟姬存希行礼都忘了。
那身影强壮,却给人一种萧索的感觉。
输给苏明珠,就这样令她难过吗?
陈莱自己知道,她难过不是因为输给苏明珠,而是败给记忆中的母亲。
母亲,我对你的爱令我一败涂地。
你呢?
我又忘了,你不爱我,你只爱弟弟。
你对我只会有恨,哪怕你的苦难与我毫不相干。
我对你恨意难长,哪怕我的苦难与你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