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觉得他们草木皆兵,远的不说,马齐四兄弟就都被罢了官。偌大的富察氏差点儿风流云散,全家宁古塔大联欢。
千难万难才终于被起复,马齐用自己这老命与全家荣辱学会了闭嘴。
就连皇上他亲老舅兼后老丈人,曾经赫赫扬扬的佟半朝,佟国维佟大人,都免不了灰溜溜被打发回关外老家。
老臣、老舅都不好使,诸臣谁还敢再头铁?
但旁人尚可回避,上书请立太子的赵申桥却避无可避。只能战战兢兢答:“立哪位阿哥为太子,自然是由万岁圣裁。微臣只是尽自己左都御史的职责,提醒圣上而已。”
呵呵。
康熙轻笑:“如此么,朕知了。诸卿可还有本奏?或者说觉得哪位皇子可堪为新太子人选?”
群臣:……
敢想不敢说,怕被二度钓鱼。
从龙之功再好,也没有小命重要哇。
再说他们选了,皇上也不听不是?既如此,何必坑人坑己!
但皇上问话,他们也不敢不答。
一个个有样学样,沿着赵大人的脚印走。都言太子预立事关国本,最该慎之重之,再三斟酌。臣等愚钝,又向少与诸皇子往来,并不如万岁能洞悉其各自秉性……
拉拉杂杂一大堆,小话说得极漂亮。
但中心思想就一句:但请皇上圣裁,吾等无不遵从。
您说怎么就怎么,您想怎么就怎么吧。咱们都是有家有口有九族的人,可不跟您玩儿这血腥押宝游戏了。
康熙闻言轻笑,既如此,那就容朕再仔细斟酌斟酌吧。
接着就宣布退朝。
只是……
四爷皱眉,总觉得皇阿玛最后看过来的目光里,隐约透露着些许恨铁不成钢之意。
唔,大概是他最近太忙,有点眼花了吧。
之后跟十三、金玉碰头的时候,他也隐去了这事儿。只说皇阿玛问完,他紧张极了。既怕皇阿玛二度钓鱼,又怕赵申桥觉得他这个四阿哥最近干得不错。
没想到那家伙上折子的时候胆气十足,好像憋了个超级大招儿。结果被问到了,竟还放了个哑炮。
枉他从年前担心到如今。
这个发展,是金玉也没想到的,不过……
金玉皱眉:“不过好像也不难理解。那赵申桥早年以清廉刚正出名,但南山集案发生后,他那名声应该就没有什么名声了吧?”
十三好奇:“此案影响很大?”
“当然。”金玉点头:“堪称本朝之最,也是唯一被继任皇帝平反的冤狱。”
她这么一说,连四爷都瞬间精神了。
毕竟案子虽发生在两年前,但现在还未做最后的处置呢。若真……
未必不能努力一下。
“真的么?”金玉错愕:“可不是说事情脉络很清晰,只是犯了康熙爷的忌讳么?”
她还以为戴名世、方苞等人都已经无了。
没有?
“没有我可要细说说这位赵大人咯!”
金玉笑,先说清史稿上的赵申桥传,再说他巧妙举荐弟弟跟好大儿。
“四十二年,赵大人随扈南巡。康熙爷问他文章写得怎么样,他说自己花甲之年,文章不行、字儿也不好。他老弟赵申季自由练文徵明的字儿,有几分功力。他儿子在家攻读,以期日后能考取功名。”
“端地举贤不避亲啊!”
“康熙祖宗爷也确实爱他,次年他老弟就中了进士。四十八年,他那好大儿更高中状元,力压当时颇有名声的戴名世。以至于许多仕子都心有疑窦,怀疑他儿子赵熊诏的状元不那么实至名归,是借了他那宠臣老子的好大光。”
事情真假不好说,但两位才子的过节是有了。
五十年,时任左都御史的赵申桥参翰林院编修戴名世妄窃文名,恃才放荡,前为诸生时,私刻文集,肆口游谈,倒置是非,语多狂悖……
金玉摇头:“咱也不知道他是觉得这点罪名钉不死对方,反而显得他多事,还是欲盖弥彰。反正他强调过,臣与名世,素无嫌怨,但法纪所关,何敢徇隐不言?”
嗯,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四爷&十三:……
被大孙女\/侄孙女这么一解读,突然不大能正视刚正不阿、清廉敢谏的赵大人了怎么办?
这就受不了了?
金玉笑:“那我要说清廉无比的赵大人养了个巨贪好二儿呢?”
四爷愣:“太原知府赵凤诏?”
“对!清史稿·赵申乔传上写得可清楚了。申乔子凤诏,官太原知府。上幸龙泉关,凤诏入谒,上以申乔子优遇之。问巡抚噶礼贤否,凤诏言噶礼清廉天下第一,上为擢噶礼江南总督。”
睁眼说瞎话,给江南引去个巨贪,江南百姓知道了都得谢他八辈祖宗。
金玉眨了眨眼:“史记噶礼事败后,康熙爷以赵凤诏问尚书张鹏翮,张鹏翮说他是个贪官。五十四年,山西巡抚苏克济弹劾他受贿三十万两他才被处置。现在,那条大蛀虫不会还好好当官呢吧?”
四爷跟十三齐齐点头:是的,没错。
“不过有格格今日一席话,他这官算是当到头了。”
所以她几句话就让一府头头提前下课,且小命难保?
很好,今日份仇人+1。
金玉瑟缩,满脸怕怕的样子:“虽然格格愿意为惩恶扬善出分力,可那赵申乔是康熙爷宠臣哇!跟皇上使小性,说自己教子无方请罢官,都只被训斥两句照样当高官的主儿。”
四爷嘴角微抽:“行了,别演了,忒假。你连皇子阿哥都照打不误的主儿,会怕他?”
“那怎么一样?他可是左都御史,干得就是闻风奏事的活儿。尤其南山集案后,他那名声一落千丈。就更爱这参参,那参参的了,哪容得我不怕啊?”
这话说的,连十三都忍不住笑:“格格别怕,有我跟四哥呢。保准把咱们这位赵大人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看他到底职责所在,还是借机报复。”
金鱼小鸡啄米式点头:“要的要的。自从明史案后,断章取义诬陷人甚至索贿的事儿就屡见不鲜。更有甚者,直接胡编乱造,想勒索谁就把谁名字加上。孙女私以为,此风绝不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