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过了五个春秋。
笼罩在寒山州头上的黑云消失了。
李家、钟家、何家等成了过往,州府之人日子轻松些许。
风云谷,霍道光看向从事务房走出的少女,不变的还是那双大眼睛。
只是神色沉郁许多。
就是一直未曾张嘴说出一句话。
“四儿,听说你出关了,我就跟尊者提议带你出一趟任务,缪迁那个老头不好伺候吧,想当初我陪他的时候,也受了不少委屈……”
苏四儿抬头感受刺目的天光,对着絮叨的霍道光稍点了点头。
飘然走远。
她要去福寿园接空耳,宋心慈已经多次跟钱串子、王岳山、杨虎子下命令要求带走空耳。
她一出关,就看了不少手书,基本都在说这件事。
点头应该就是愿意去的意思了。
霍道光安慰自己,好歹孩子还愿意走一走,不说话也没关系。
尊者赶走了李千秋,着力修补和净福堂的关系,但万尊者一直不曾回来,说是成都于天无人镇守,离不开人。
其实就是不想跟刘尊者碰面。
他担心哪天两人就打起来,张尊者肯定站斩福司的对面。
要是刘尊者死了,他还会笑呵呵让翠翠一口吞了尸身。
几个尊者闹别扭,就是不去抓主谋李千秋,也是奇怪。
对于魏不语,张尊者直接就在风云台宣布他是叛徒,杀了自己的授业师父许三成,要大家见到之后全力诛杀此人。
霍道光自己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魏不语的为人大家都很清楚,所以除了净福堂,风云谷的其余人都挺别扭。
但传福堂那里,新来的小孩子把追杀令当真,他看向苏四儿离去的方向,有些担心她听见些什么。
“卫总,苏师妹的哑巴病还没治好吗?都五年了,尊者一手好医技都掰不回来。
“不许提这事,她愿意开口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出了传送阵,离福寿园还有一段路,苏四儿听到两个准福徒在争执,因为战技房的头名,却不想下一句却牵扯到了魏不语。
高个师妹双手叉腰,“我又赢了你,你服不服气?”
矮个师弟不屑道:“我才不服气,战技房的第一永远是魏不语,福门弟子不分男女,你有本事打赢他,我才服气。”
高个师妹继续叉腰,像一只愤怒的猫,弟子服也配合鼓起,“你坏死了,他都当叛徒了,我怎么找他打架?”
矮个师弟得意道:“对啊,所以你永远拿不到第一,要是许堂主在,我才不会输给你,都怪魏不语!”
苏四儿面色生冷,直接一人一道灵力给捆结实了挂上树梢,不管身后如何哇哇大哭。
传福堂的人真是越来越差劲了,不去诛杀首恶李千秋,却怪起魏不语来,还教坏小孩子。
进了福寿园,心里有气的苏四儿锁定了空耳的位置,将之抱起就走,不想再与人打交道。
剩下的尺犬见是她,摇摇尾巴,又跑远了。
没良心的狗。
这么多年全靠她和魏不语供养,结果见了主人就跑,莫不是它也和那群小孩子一般,傻乎乎地相信魏不语是凶手?
空耳乖乖地蹲在苏四儿肩膀,任由她抱走。
刚出福兽园大门,就被两名值守拉走,要她解释为何无缘无故将师弟师妹吊在树上。
苏四儿指了指脖子,意思是不方便说话,然后趁人不注意直接开溜,又朝着丹药库走去。
李一乐还是老样子,不过比以前更享受些,苏四儿行了礼,就专心盯着他的胡子瞧。
“你啊,还是不肯开口吗?纵然魏不语可能中了心技,但确实是他下的手,是他杀了许三成,万无忧尊者气急掉了一个小境界,许家老爷子听闻消息后气绝,净福堂上下皆视他为仇人。”
一个小丫头气呼呼,又能改变什么,连风云谷都出不去的修为。
还能揪出李千秋报仇嘛。
两个徒弟都不肯承认魏不语杀了许三成这个事实,这个本因哀痛过甚又怒气过重就说不了话,听到风云谷上下视魏不语为叛徒后,直接开不了口了。
可是,那个留下来的黑袍使朱果然承认了,还有那把凶手剑,以及仇霖的身份。
铁证如山啊!
可能在她心里,只要她不说一句魏不语是叛徒,他便不是。
世上哪有这般简单的事,魏不语的身份始终是个问题。
随他一起消失的那人身份又是曾经的奇珍楼镇楼仇霖,魏去病没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寒山州。
就连话本上都写得是李千秋和魏去病联手九龙教,令魏不语这个卧底下手,只为报许三成当年的揭露飞舟底仓藏福徒之仇。
李一乐想了一阵,但对上徒弟淡然中饱含凶气的眉眼,把劝说的心放下了。
怕她听了自己的话,现在就冲出寒山州,为魏不语洗刷冤屈去了。
“请问苏月眠是否在此,她无故欺压师弟师妹,按门规当罚五十福珠。”
门外的声音很是恭敬,苏四儿眼里闪过一丝怒气。
估计是干了什么坏事被找上门了。
李一乐乐得哈哈大笑,猜测发生什么事情能令她打人。
他偏头看向徒弟严肃的脸,突然了悟,定是事关魏不语,准备出去掏福珠息事宁人。
但有人比他更快,苏四儿一道灵力打出,出了门就变成硬邦邦的休想两字,然后朝着李一乐伸手,还比了个八。
“风云谷穷得份例都发不起了,你当还有分成给你吗?”
李一乐想到此,哭都不能哭,带回去的几万福徒,全都是丹炉子、药罐子、玉珠子。
福门的产息就像流水一样流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苏四儿不知还有这事,只诧异怎么没分成,却给了李一乐逃出去的机会。
但见他死性不改,又往值守手里塞福珠,她出手就给打掉。
她没错。
“苏月眠,你不承认魏不语是叛徒,别人就说不得了,我还偏要说,魏不语是叛徒。”
那位值守见有人挡在前面,捡了福珠就跑。
其实也不是他非要来要福珠,就是救人的时候手脚笨了些,把那株灵木给伤了,要罚他。
别人的嘴巴管不住,心知这个道理的苏四儿不能对师父出手,狠狠瞪了李一乐一眼就往外走,遇到了匆匆跑回来的享福卫杨虎子。
“老大,我听说你要出任务,算我一个,老大,你别着急走啊。”
杨虎子拦不住人,出发的日子定在明日,又慢慢跑向师父,准备告诉他路上听到的新鲜儿。
“是有两个倒霉蛋被吊树上了吧,不稀奇,是你家老大干的,我替她付了罚珠,她扭头就走。”
杨虎子冲进房间端起一杯灵茶喝完,感觉在享福堂写簿子的憋屈终于要结束了。
听得师父的故意挑衅,立刻揭穿,“您都欠了她七八年分成了,离钰昶前两天还嚷着收债,你把分成给我,我明天带给他。”
李一乐眼睛一瞪,露出割肉般的疼,褶子卷成线团,“有你什么事,她都没管我要,你还急上了。”
“我说不过你,我去找串子来问你讨债。”杨虎子一扭头就跑。
再来个催债的,他的名声就完了。
李一乐叹气,“真是讨债鬼,都给你,在我寝房的柜子里存着呢。”
杨虎子立刻道谢,这个地方他早盯上了。
又说了明天要跟着斩福司出任务,归期不定,便去净福堂找离钰昶送消息去了。
第二日,苏四儿出现在斩福司大门里的外庭。
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想到已经站了好些人,她一一对眼,全都是熟脸,当年的同期们。
杨虎子见到老大,立刻为她解惑,“这是寒山州的历练任务,我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又有名师教导,个个憋在谷里几年勤修苦练,都想看看自己的实力。”
斩福司发了任务出来,特地改了修为限制,出尘境就行。
他们就闻着味抢上了,毕竟大师姐出关的消息早传遍了。
苏四儿发出了一个难听的唔,被塞了个香囊,神色如常地走进队伍里。
那边离钰昶又凑了过来,“苏师妹,我啊,你不会忘了吧!”
被她无情地用手指威胁戳了回去,就换了弟子服而已,一点没变,当谁瞎了不成。
杨虎子见状将人揽到一边,指着其他人嘀咕,说是以后他们就是老大的嘴巴。
“人都到齐了,那就登飞舟出发吧。”
以前的飞舟点似乎不在斩福司,苏四儿还没有询问的意思,杨虎子就说出了缘故。
此前,风云谷的飞舟一应归享福堂负责,李千秋叛逃宗门后,他的人下狠手把寒山州到各府的飞舟全毁了,之后就由各堂司自行掌管,一旦飞舟出事自己扛补。
“苏师妹,终于见着你了,师父死后,我和两位师兄就成了寄养徒弟,由大师伯照管,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杨虎子略带同情地看了离钰昶一眼。
都是他自找的。
吴堂主是对他恨铁不成钢,热心之后很快丧气,认定此人除了嘴一无是处。
一年之后就把人换给杜猛调教,自己去守师祖去了。
杜堂主才是狠人,离钰昶没少找他拿便宜丹药。
苏四儿以灵力化字,说他活该,离钰昶反倒哈哈大笑,末了才露出真实情绪,“我娘的尸体被那个沈景然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福圣殿的大门根本进不去,连问都没处问。”
“在福寿山,好好修炼。”苏四儿又写了几个字,任凭他怎么追问都不再动手。
“你们三个躲在这里,也不叫上我们,真是不够意思,亏我还从霍卫总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
来人正是宋之麒、齐若谙、齐若宁,以及谢行止。
苏四儿颔首,便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说不出。
杨虎子却代问了出来,“你倒是说消息啊。”
“我们几个被分到一起,去远山府探一探马家,有人匿名传回消息说他们私吞福矿不上交,咱们小分队又在一起了,要是……”
齐若宁抢话第一,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捂嘴,杨虎子补充道:“他们只是暂时不在,总有一天我们会聚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