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知晓他们关系的殿卫都惊呆了,傅烟儿同样难以置信。
望着他不肯闭眼,却没有开口质问的力气。
“还请两位给我一点时间。”
那两名殿卫巴不得回去报信,立刻点头离开。
傅翎飞这才掏出一张黑色的纸,盖在烟儿的脸上,很快她整个人被吸入。
他将那张纸不断折叠,最后缩成拇指大小,握在手中,又抓紧时间去了常待的房间将一切收拾干净,才往正殿赶去。
七情殿正殿,李松亭听得殿卫禀报,心里感叹他倒是利索,自己抢先下手,这等心性,自己不妨替他求得一线生机。
“殿主,舍妹私藏情丝,又包藏祸心,不肯悔改,被我以七情殿规矩处死,只是她终究是我妹妹,尸身不能与他人混同,我便自行焚毁,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把断臂求生包装成大义灭亲,还说得这么轻巧,这位傅总管真是个人才。
他有心想问问到底是什么祸心,却见对方一脸沉色。
这时殿卫带着大少爷李图景过来,他立时迎了上去。
李图景察觉傅翎飞没有上回的嚣张,“他怎么不过来迎我。”
“她妹妹刚才死了,伤心呢。”李松亭解释道,又亲自接过殿卫手里的披风给他披上,“尊者立刻就到。”
“礼不可废,李叔,他是不是上回抢你肉吃,所以遭报应了。”
李松亭尴尬得挡在他面前,“仙人跪并非孤品,我跟着尊者和大少爷,还没有吃不上的东西,何谈报应之说。”
这小子嘴巴淬了毒似的,说出的话天真而残忍,却不知他才是遭报应的那个。
傅翎飞心里思绪活跃,眼睛却盯着福圣像下的腹门洞口。
不多时,李千秋快步走出。
“我也想知道为何要遭报应,傅总管,您说说为何李家数万口族人死于非命。”
李家数万口,全死了,李松亭当即吓得瘫坐。
李图景见父亲面上无笑颜,觉得新鲜,顺口道:“他妹妹刚死了,应当是报应了。”
“不,小景,遭报应的是你的家族,”李千秋走到李图景抚了抚他的发顶,“傅总管舍了一个妹妹恐怕不够,您说呢。”
两人背对,傅翎飞将带血的匕首横在脖子间,“尊者的意思,我不明白,不过人性向来如此,求人的时候总是低到尘埃,许近好处,一朝偿愿,便是龙出沧海,万灵宾服,莫敢言否。”
“东西,交出来吧!”
李千秋轻声吩咐李松亭将人带到外面,自己则盯着儿子走出的背影,手心的灵力则化作长刀竖立在傅翎飞身旁。
只要交出东西,无论哪种死法,总之他得死。
“尊者,不要心急,再给我些时间,你或许还需要我效劳。”傅翎飞说完,匕首被他扔进了那处大门。
还有手里的东西。
哐当声响之后,那把匕首重新回到傅翎飞的脖子边。
他笑出声,甚至还往前凑了凑,将碗大的一捧七彩情丝挂在灵刀上, “小心些,它们脆弱得很,七情殿已空,产息没了。”
拿捏人,不过想多活一会儿而已,并无意义。
李千秋小心翼翼地取下七彩情丝,放入早就备好的盛器之中。
又拿出早已准备的炼丹炉,还有其他各色灵泉、材料,顺便认真核对了一遍丹方。
看见丹方,傅翎飞忍不住冷笑,转而盘坐一角,似乎已经认命。
四个时辰,对丹技师而言,其实很短,有些珍奇的丹药甚至要好几个月。
对于七情殿的其他人而言,则很漫长,他们在倒数自己的生命。
傅烟儿死于至亲之手,殿卫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心里难免有些触动。
尊者的降临,让触动变成恐惧。
试问知道自己的死期和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哪个更令人胆寒?
李松亭将所有殿卫都叫到外殿,他早已洞悉,从尊者来此就代表他们已成孤舟,承载的李家兴亡孤舟。
他不由得脸上带出悲壮之色。
“李府外面或许已经被包围,尊者养你们多年,今日就是你们回报的时候了,黑金旗一出,你们就从腹心门出去,为大少爷杀出一条血路。”
“我跟着爹爹,不需要他们出去送死。”
李图景的话令李松亭的严肃碎成了尴尬,赶紧描补。
“大少爷体恤你们,是你们的福气。”
李图景又道:“我不是体恤,我怕爹爹遭报应。”然后跑进了大殿,盘坐在李千秋身边,打量着炼丹炉。
听得清清楚楚的傅翎飞笑出了声,“尊者,大少爷如此爱敬您,您想必十分感动吧!七情丹采自人之七情,他们为情而死,丹药蕴含大量死气,四个时辰将至,成丹若不及时添加一物,必成煞丹。”
“原来你说的效劳就是这个,你想换什么?”求生的人不会说假话,李千秋确实感受到灵力引入炼丹炉时感受到的抗拒和怨愤。
傅翎飞踢开身侧的大门,“我要他们不死。”
那里全都是他带过来的心技师,他们还有别的用处,不能全死在这里。
“可以。”
“以你的拳拳爱子之心抵消七情丹的煞气,换言之,还要加入你的心头血,至于多少,得看那丹的成色。”
李图景走过来,踮着脚给了傅翎飞一耳光,“你还想害人,等我病好了,我一定杀了你。”
“好儿子,小景,我把他留给你!”绝不令他白死。
李千秋一道灵光之后,傅翎飞手下的心技师全部消失,天地之间,他们似乎从未存在过。
本以为交易作数的傅翎飞被他的狠辣震惊,又觉得这才是李千秋,一时只觉得就这般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雾气渐渐化作白云,但却内存赤黑,李千秋知道丹已成,对方没说假话,“他们的命换你的命,我同意。”
当着傅翎飞的面,他以灵力逼出心头血,不忘教训这个年轻人。
“论反噬,我比你更懂,你本就不想死,还假惺惺地拿他们谈条件,我满足你。”
李千秋的心头血化作血线直入炼丹炉……半刻钟之后,炼丹炉中升起一颗七色分明的七情丹。
李千秋大喜过望,等成丹滚入白云,渐渐吸收掉所有雾气,他飞身取丹,打入李图景的口中。
在他动作的同时,自李图景背后生出一股灰雾,等丹药入口,飞速卷走李图景和傅翎飞,送入腹心门。
再回头,那道灰雾变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子。
“九龙教的人?”
儿子被掳走了,李千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喂下定心丹之后,立刻全力出击。
将暴怒尽数化作杀招。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李松亭惊愕一瞬。
他懂尊者的心思,立刻改变计划,带着殿卫冲了出去,
九龙教毁约,必须找到能做主的人带上契书前去讨个公道。
因灰雾人突然收手,李千秋一击毁到了福圣像,他停滞一瞬,却见那人向殿外冲去。
松亭,保重好!
他犹豫半晌,转身冲进半塌的腹心门,以灵力重启了控制机关。
他要去追小景,九龙教的人不熟悉甬道,根本跑不远。
被塞了个人的傅翎飞在甬道中摸索前行,懊恼自己没跑多远。
那灵刀虽没伤他的人,却禁了他的修为,看似执行了计划,实则差了一个聚灵境的距离,他简直有苦说不出。
走出没多久,他感觉后面有急促的风正在推进,危险又要降临。
还能逃出生天吗?
灰雾人出手从未落空,他这般安慰自己,但从未被禁灵的他,似乎有些弱气。
这股弱气令他一步踏空,两人摔在地上,连脸上的傲气都没了一半。
他吐了吐石头渣子,抱起李图景准备继续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放下人,我留你全尸,你修为暂失,无路可逃。”
李千秋,竟然追上了,那团灰雾失败了?
就算毁了,也不会留给别人,这是他拿下任务时立下的誓言。
傅翎飞掏出了匕首,对准李图景的心脉。
“九龙教的人,奉玉碎为圭臬,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李千秋飞身一把灵刀挥了出去,只差一点正中背,却带起了另一重危机。
宽大的甬道崩塌。
李千秋心力交瘁,望着前路第一次觉得自己被耍了个彻底,而另一边,获救的傅翎飞瞬间恢复力气,抱起人跑得飞快。
“傅翎飞,快签了这契书,下半生除了死,都抵给我还债。”
好个臭丫头,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