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尊者催进度的信,李松亭嘴里心里都是苦的,他当然知道情况紧急,只是高品情丝不好弄,人手也不足,傅翎飞仗着手里有人,越发不把他放在眼里。
当初对谬迁的徒子徒孙就不该全部放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来人,去请傅总管过来,就说我新得了尊者赐下的灵馔,都是利于心技修行,蕴养心神的大补灵物。”
那边正在房间里收拾碎裂石像的傅翎飞,听到殿卫禀报,心知这就是变着法子催进度,他看向手心耀眼的情丝,净够了。
只是月满则亏,全是高品也许得下品,一切归零等于白忙活了,再说难得有人上赶着背因果,他得多攒些。
“我收拾一番就去。”
殿卫走后,傅烟儿就跳了出来,“请你吃灵馔,不会是卸磨杀驴的豪门大宴吧,你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想着逃跑吧。”
“跑了你好顶上?”碎了一地的东西也不收拾一下,傅翎飞抖了抖衣服,又掉落出一些灰烬。
“卸磨杀驴是真,只是那只驴是谁还不一定,烟儿妹妹,下回你再把自己的活推给我,我一定让你追悔莫及。”
“吓唬谁呢,我可不是后悔的人,等你出招!”傅烟儿说完,将傅翎飞推了出去,“吃你的大宴去吧。”
傅翎飞露出一丝阴险的笑,自找的,谁也救不了,好妹妹推了他的后悔药,有点心疼她了,一会给她带点好吃的,补补脑子。
说请就请的李松亭很有诚意,拿出了全力筹备这一餐,荤物素食,最绝的是一道可增十年修为的仙人跪。
“大少爷也得叫上,他是此间主人,这样才能让傅翎飞感受到尊者的决心。”
于是李图景就这么被叫出来坐着,尤其讲明这一切都是为了尊者,他不用人请,自己就来了,确实很配合。
傅翎飞随殿卫进来,就看见上首的少年,见了自己,眼神毫无波动,难道自己是死物吗?
“七情殿总管傅翎飞拜见大少爷!”
一连三遍,无人回应,殿卫都看不下去了,“大少爷不讲究虚礼,傅总管自便,殿主在等着最后一道灵馔,随后就到。”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也不讲究虚礼,做不出自己吃让旁人看的道理。”
殿卫瞬间黑脸,“傅总管,我侍奉大少爷。”
“你们两个说话好蠢,”李图景突然开口,“怎么不坐下?”
“哈哈哈,大少爷说话幽默风趣,傅总管别见怪,知道你日夜为他操劳,一听你过来,立刻就吩咐要陪你吃一餐,好好补一补,进度自然就快了。”
来了,开始了,傅翎飞刚坐下,对面案几就是李松亭,他一拍手,殿卫就开始上菜,筷子还没下去,话头又来了。
“这道仙人跪,我提前准备了好久,以为赶不上今日,没想到上午勤去,又加了把子灵力,竟然赶在现在端了出来,做事就如这做菜,不拼一拼怎么知道不行。”
傅翎飞下手狠夹了一筷子,这么点,“再好的材料,费了大力也只这小小一盘,哪够吃的。”
他一口吞入,“好个仙人醉,”然后起身走到李松亭面前,“既然殿主特意为我筹备灵馔,不介意我多吃一点吧?”
伸手就把李松亭那盘仙人醉端走,那奉菜的殿卫见此往自己嘴里喂了一口,“大少爷,可用。”
吃了一口,比殿主没得吃强。
李图景默默看完这出戏,随口点评了一句,“好吵!”
沉默至此蔓延至结束,将一半灵馔收入袖中,傅翎飞准备告辞。
眼看还没进入正题,李松亭不得不又旧事重提,“傅兄弟,大少爷说话直,先前刚才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适应了,这些日子说得飞快,做事也是这么道理,一回生二回熟的。”
“是啊,但事无绝对,不是吗?”傅翎飞走出几步,又回头,“多谢招待,殿主我会努力的。”
这个滑不溜的家伙,不让他催,旁敲侧击全被他当成耳背了,李松亭脸色垮了下来。
“等等,傅总管,饭好吃,话不好听也得听,我父亲叫你加快进度,他最多给你二十天。”
李松亭刚想说时间不对,又吞了下去,因为傅翎飞开口了。
“殿主面露难色,想必尊者那边二十天的时间也不想给吧,我今日吃了一顿好的,好赖还是懂的,要想速成,也不是没有办法,短期内得提升人蚕的数量,从下品中提炼上品,兴许就凑够了,您不妨请示一下尊者。”
提升人蚕数量,如今都是凡人,一来一回抓人根本赶不及,有个地方倒是可以,李松亭立刻答应了,“不用了,这事我就可以做主。”
既然要撤走,没用的东西发挥一下价值,也是应当。
“我劝你做两手准备,提人和请示都不可耽误。”李松亭可不见得能辖制住那边的人,耽误的时间定会算在自己头上。
两封信不过一个时辰就发向两处不同的地方,李松亭又亲自追着傅翎飞那边,商议着腾出些地方装人,顺便问问他人手的问题。
“不用了,我手下的人够了,你让尊者耐心等着便是。”
如傅翎飞所料,舒夫子收了李松亭的急信,并没有吩咐绿袍人行动,而是等了两个时辰才等来尊者的家族黑信。
好歹也是李家人,最爱谈规矩的是他们,最不懂规矩的也是他们,没有尊者的黑信,就算东六塔全毁了,他也不会送一个人过去。
“你陪我去一趟东六塔,我亲自送一部分人,先过去七情殿探探情况。”
曾经,生死场和七情殿合在一处,他还是个听命于李松亭的供奉,每日看着无数人经历生死,哭喊着充盈着东西十二塔。
那些人,如果同厄兽的血相融,就会被喂下丹丸,拖去同厄兽同处一室,能出来就代表融合成功,这是肉体的融合,极其残忍、血腥,少有成功。
不相容的则被拉去抽情丝,缪迁干活极慢,他给每一个人造了一个美丽而恶毒的梦,他们死在自己过分膨胀的七情。
他总是用足够的时间去制造财、权、色、痴等等梦,然后瞬间收割、掠夺他们情丝。
后来又有了新法子,神魂融合,他慢慢地熬,七情殿就从生死场被剥离出去,除尊者外,他终于头上没有人压着了,整个七情殿都归他管。
但一年前又变了。
舒夫子走进东金塔,有欢笑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小儿啼哭,“天降灾殃,必留一线,你着人将五岁以下小儿全部送到俗世的慈幼局,这是李家先祖的成规,也是为李家人望留再起之资。”
绿袍使长舒了口气,“这里有些是袍使的后代,如此做法,方能令他们死命效忠,尊使大恩,我替大家谢过。”
“你比我想得周全,殊途同归,殊理同向。”舒夫子展开袖口,有他此言,尊者那边算是无碍了。
“你们快些,我这袖里乾坤要等上一阵子起招。”他站在金塔前,展臂仰天,眼角却带了泪。
天不应,弟子求教无门,今生只好如此,手染冤魂,不求飞升,不求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