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上人不做,宁愿做凡人也要去大衍之地,这女子竟是许统领的妻妹,脑子怎地这般不灵光。
到这里,苏四儿终于看明白了,随即下了断言,“她一个人出去,无依无靠,会后悔的。”
“但那是她的选择,她姐姐说得都很有道理,但不是她的道理。”魏不语说完,觉得自己同这女子没有分别,都不曾吃过凡人的苦,怕大眼误会他们都是目下无尘之辈。
“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不会,”苏四儿回头,“不怕你笑话,在关在这里的时候,我改了主意。人各有志,我们说了都不算,看他们怎么收场吧!”
门外,林灵双退回几步,替姐姐擦干眼泪,“姐姐,你说得对,但我的心说它不愿意再等,对不起。”
她抱着竹笙,步伐坚定,最后一步,双脚蹦跳着投入无悔路。
林余双呆怔住,好半晌才回神,“五长老,她为何要这样践踏我这个做姐姐的心。”
“凡事皆有因果,她的因,她的果,旁人不知,只有她知,你既已尽心,何妨放她自由。”
接下来无甚新事,不过是许统领的妻子被打晕,随后一群独眼鸦出现将她抬走,苏四儿往门边靠了靠,“五长老,要来找我们了。”
魏不语一顿,立刻学她,两人各拉住一扇门,合上,回到原位端坐,憋了三息,“我们不怕死。”
姜海潮果如苏四儿所言,闲步踏入竹屋,“我知道你们不怕死,所以不会杀你们。知道这禁山为何只有独眼鸦在吗?因为我见人,太容易心软。”
一个不熟的人跑过来跟另一个不熟的人说自己心软,偏偏另一个不熟的人知道这个不熟的人过手的人、做过的事,谁敢信?
苏四儿自认为不敢,“你要杀便杀,不必故作姿态,好像显得我们自己找死一般。”
他们似乎就是在找死,魏不语怕五长老说出来大眼面子挂不住,重新解释了一回。
“大眼的意思是,我们才不会上你的当,素音族长就是被你们合谋杀死的。”
说到素音的结局,他呼气声陡然加重,显然气得不行,福圣殿大殿主居然勾结界境山长老会欺骗所有人。
“你别气,他们做的可不止这些,数出来气都气不完,他们偷偷把厄兽运出去,然后接应的人就去抓人和厄兽融合,我曾经在奇珍楼见过,想来现在你们已经换了地方了,还在源源不断的运厄兽出去,可见一直没成功。”
魏不语像是没听见大眼提到奇珍楼,继续发问,“就是,没有成功,你们却一直做下去,怎么,要我们这些后辈夸你们坚持不懈吗?你们害了多少条人命,早已数不清了,早就不是人了。”
这句反问很有自己的气势,苏四儿自如地替他做了回答,“他们就是想长生,想飞升,如此作恶怎么可能飞升,天极大陆还要这种恶人,那他们必然也是作恶的一部分。”
孤勇,正直,弯不下去的脊梁,姜海潮仿佛见到了故人,“我曾经也遇到过像你们这样的人。”
不会是她家老祖宗吧?苏四儿收了收肚子,又微微俯身,睁大眼睛,“姓苏吗?”
“不是!”
不是吗?有点失望呢,“那你怎么不像那个人学一学,把我们送下山,现在的话,还能赶上飞舟。”
真敢说,大眼太会拐弯抹角了,魏不语不得不打碎她的梦,“素音族长和她的族人都死在他们手里,不要指望他放我们,他只说遇到过,还没说完,兴许他把人家都杀了。”
苏四儿点点头,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五长老,你真把那个人杀了吗?”
“杀了,他死在我的心里。”姜海潮从站改为坐,“我只杀过这个人,他无枝可依,我不必担心有人复仇,但天眷素音和她的族人,包括以往的人都不是我杀的,他们身上的东西,我一滴也没沾,我不会杀你们。”
他从袖口里摸出了两枚蛋,摆在面前,“别人做下的决定与我无关,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你们想要我放你们下山,我也做不到。”
杀死自己,现在的他是没有神魂的躯壳吗?
苏四儿开始觉得这个五长老神神叨叨的,一直强调不会杀他们,他像是长在黑雾之中,即使距离自己不过五步之遥,她仍看不清他的样子。
“你是厄兽化形?”她见过的李小姐,身体里住了一只厄兽,都没他这么多黑雾。
“捂蛋吧!”
得不到回答,苏四儿和魏不语当然不会乖乖照做,立刻闭上眼睛神游,不过一个呼吸,睁眼手里便粘了个蛋,甩都甩不掉,还吸他们的灵力。
“我明白了,他不杀我们,所以操控蛋来杀我们,行为上他没杀人,但他却是主谋。”魏不语戳了戳那颗蛋,恍然道。
苏四儿将蛋轻轻往地上磕,胸口一阵钝痛,犹如被人打了一拳,她不信邪,又磕了两次,捂着胸口道:“你说得对,就算不是他捅刀子,刀子却是他的……这蛋里有古怪,它打人。”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的手指弯不下来,”魏不语轻轻摸了摸掌心的蛋,“这么圆润光滑、洁白无瑕、举世无双的蛋,一定会出一个丑叽叽的小老鼠。”
话音刚落,魏不语整条胳膊都如赤火一般烧了起来,他苦笑着晕了过去。
如此骇人心魄的场面,苏四儿再不敢做怪,拿出小时候哄三姐本事,周旋在两颗蛋之间,挖空脑子里舅舅灌输的极近谄媚之言,希望能帮疼晕过去的家伙减一点口孽。
太可怕了,离钰昶昏迷着,连一起想办法的人都没有。
办完堆积的好些事,姜海潮的心静了下来,听着肩头的独眼鸦嘶嘶个不停,摸了摸它的尾巴宽慰。
那只受宠独眼鸦欣然飞下夜仙崖,他才有空想这三人的处置背后的疏漏。
当年为了许三成贸然闯山之举,风云谷那位万姓尊者亲临,彼时只因王君和之死,净福堂无堪大任之人,那位尊者才背地里上山讲和。
如今他手里捏着的这三人,情况比起当年复杂万分,行差踏错一步都是深渊。
姜海潮承认自己变了,这些日子自己比过去的那些年更主动,他心里装了事。
不想摧折未来可能会影响他命运的人,也不想把这些事全部告诉大长老林永南。
秘密越来越多,终有一天会把他压垮。
“界境山的风暴都是小打小闹,大衍之地的风暴才会掀翻一切,从一场风暴走向另一处风暴不是明智之举,界境山及早抽身方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