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来自极乐山天眷一族保管的地图,大约隔得不远,苏四儿很快反应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死死记住现在的样子。
界境山的五长老出现了,他打开了禁地的门,也不算门,而是一处上达天际的飞流,白晃晃的白,寒彻彻的寒。
大长老和六长老控着翠玉辇穿过,云泽飞马跟在后面,无人牵引,丝毫不乱。
“为什么全是黑雾?”离钰昶似乎内心有些崩溃,情绪带到了脸上。
苏四儿精准捕捉,也很能理解他的崩溃。
黑雾辨不清人,给他们增加了很高的难度,他们全都窝在天赋空间,大长老和六长老的修为深不可测,又紧紧跟随,很难找到脱身之地。
“老五,你收起黑雾,不要惊吓了天眷一族的界使。”
大长老出声,苏四儿才明白这是五长老搞得鬼,她听到一声嘶哑的叫,黑雾稍微薄了些。
素音族长没有回话,对外保持着高贵冷艳的姿态,内里却在帮助他们记路,提醒他们注意云的变化。
缘云而行,必然留有辙痕。
“王岳山,你问问彩云,对这里有没有印象?”魏不语突然出声。
禁地果然是禁地,连风都透不出去,他们这算是又遭遇了一次挫败。
所以天眷一族的地图除了红拂岭之外没有标注,简直无一处不与实地吻合,总不能画几朵云飘着,这像什么样子。
不提忙着跟彩云叽咕的王岳山,苏四儿三人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几丝绝望。
“没关系,我们还有野王,它是不是该醒了。”
还沉在她的弱水青泥里,不知道是不是睡死过去了,要是几十年不醒,她们还能走出去吗?
苏四儿嘴上又搬来一个大希望,心里却在哀叹。
刘师父到底哪里来的信心,她能完成这个任务,不显山不露水的抬辇长老普通得和镇上富户地主老爷一样,但人家走在云上,就不是个好惹的。
没有祝舞的喧闹,这一支行走的队伍发不出半点声音,活泛的气息浅薄得如同窗户纸,一捅就破。
“彩云说,它有一点熟悉,但还要再想想。”
苏四儿心里理解成彩云对这里不熟,另外两人举着地图发呆,看来他们的理解一致。
王岳山不敢再说,又去催彩云,小心地守护着这丁点儿希望。
“素音族长,前面就是红拂岭了,按规矩,余下的路要界使自行前往,我们非此界之人,亦不容于此界之气,不可追随。”
“多谢大长老告知,界境山对于天极大陆的向往,天眷素音一定如数转达。”
要分开了,前面就是红拂岭,有些失落的空间陡然出现变化,苏四儿和王岳山站了起来,一人举着飞刺,一人捧着一面镜子。
“这是什么?”
“祖母让带上,说是照一照,地方就出来了。”
“我看看,”离钰昶也站了起来,他输入灵力,一点变化都没有。
王岳山露出有些得逞地笑,“我早试过了,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祖母房里的梳妆镜,不过是祖父当年送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魏不语也凑了过去,“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寒山州西城可以买到好多。
镜子最后落在苏四儿手里,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白发,又拿起小梳子梳顺,准备将散落的头发绑起来。
“等等,大眼,我帮你拿着。”
魏不语上前接过镜子,手心里窝着几根白发顺手塞在身上某处,又看着苏四儿,苏四儿看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对着魏不语有些不好意思,又让他换到自己一边。
镜子里一下出现两个人,苏四儿心里更觉得奇怪,这样还不如不要镜子了。
她想撇开,手却摸在镜面上,感知到细微的疼痛,她收回了手,殷红的血珠冒出。
“我的手划破了。”
魏不语看了看苏四儿的手,又去看镜子,摸了摸,“奇怪,没发现裂痕,什么都没有。”
他又让王岳山和离钰昶摸了一遍,没有异常,苏四儿最后试了一遍,也没有动静。
举起苏四儿的手,刚才他明明也看见了那道伤口,现在已经不见踪影。
“这镜子,也许并不如看上去那般普通。”两人对视一眼,将这段事默默隐下。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素音提醒他们不要出声,关闭了外看的视角,苏四儿他们与外面一切都不相干。
何庆善不住地打量红拂岭这座石碑,看着天眷素音带着族人同自己和老六拜别,老六刚收走了翠玉辇和云泽飞马,也许是将要到来的好事,让他肃穆的神情中总有一丝藏不住的喜意。
他不着痕迹地将人挡住,“素音族长,余下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走,希望你能平安到达天际大陆,代界境山乃至成都于天向那里的人敬奉我们诚意。”
“大长老、六长老放心,这是我身为界使的本分。”
素音维持着微笑,送走了大长老和六长老,又吩咐族人先行一步,她默默走在最后。
即便红拂岭已经出现,黑雾仍然弥漫,没有丝毫要消散的意思,这处石碑立在这里,或许只是提醒,接下来的路要靠走。
大长老只说他们往前走,走到他们认为的地方就是终点,素音一踩上去,她感受到和受命池地一般的游动之感,似水非水。
确实很适合天眷一族。
离石碑有一刻钟的路程,素音做了最后的告别,将四个孩子放了出来,苏四儿三人道谢之后,隐藏在黑雾中,就将时间留给了那对母子。
“还真有不安分的小东西出现,先养养,等办完正事再收拾。”
五长老海潮飞离禁地之门,前往石头阵那处的悬崖,他肩头的独眼鸦叫了长长的一串音,他拍拍它的头,那只独眼鸦朝着悬崖底飞去。
老大和老六应该已经从另一条路坐着云泽飞马绕到界土那处,与沈景然汇合了。
悬崖边黑雾突然消散,一大群独眼鸦飞了上来,抬起一个人落在五长老面前。
“三哥,我果然没看走眼,你赌对了。”
被唤作三哥的林永南却不敢应声,他的神魂和身体刚合在一起,想要说话却是无法开口,但对着五长老海潮,他的恐惧被唤醒,这还是他第一回面对厄兽时产生过的感觉。
那一回,他只剩下微弱的一口气,被师父带了回去,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日,他送走许家川之后,就按五长老海潮所言,将一丝神魂附在他给自己的一枚蛋上,又躲起来用灵力蕴养了两日。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他从未曾想到的,在蛋壳破碎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与那个湿漉漉的小东西建立了联系,但他一催动灵力就被独眼鸦雏鸟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