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寅君和辛彦在掌柜和小二的敬畏目光中,走出酒楼。
两人不仅吃光了整只羊,除了肋排的肋骨,其他部位的骨头连块碎片都没留下。
四凉四热,八道小菜,连菜盘子里的酱汁都点滴不剩,中间还点了两桶秫米饭。
没错,他们两个不是用碗吃,而是人手一饭桶。
陆寅君伸长舌头舔舔腮帮子沾的米粒,恢复其豪迈的君子风度。
“下次得多点只羊,你吃得太浪费了。兰陵羊的骨头都煮酥了,你居然丢掉。”
“我又不是属狗的。”辛彦浅灰色眼眸斜瞟着前方,在陆寅君动手之前,猛地往前窜,“我去找小玉,你先回去吧。”
陆寅君眼疾手快,抬手就捏住了辛彦的衣领子,把他拎了回来。
“我掐指一算,穆玉应该在穆家别院。”
辛彦的短腿在空中踢腾几下,挣扎不开,大声嚷嚷道:“我不杀人。”
“高家的败类,留给他们自己解决。他们算计穆玉的谋划你也知道了,定然不会让他们得逞。不管你要做什么,想想山主那关怎么过。”
陆寅君可不信他的话,这小魔人最近有些放飞自我,打仗都要讲究师出有名,以免落人口实。
总是这么直来直去,他自己倒不倒霉暂且不知道,但绝对会连累他。
“放开我。”
辛彦被人单手拎在半空,脸色由苍白转向潮红,浅灰色的眸子染上些许恼意。他用力跳下来,转身对陆寅君怒目而视,刚要开口,就听见那人沉稳的声音:“兰陵城的情况,该看的都看过了。明天把礼物送过去,就去北方。”
辛彦气鼓鼓道:“我徒弟的婚礼……”
陆寅君可不惯着他,金瞳定定地将他盯着,“你真想参加就留下,我不勉强。”
辛彦:“你知道两只小东西在哪?”
“琮苍殿下给我一道人参娃娃的灵引,与他的伴生灵兽可互相吸引。”
陆寅君懒得理会不是生气,就是在生气路上的某只小魔人,捏了捏眉心。
兰陵城的情况比他预想的复杂,世家之间的争端他不想参与。
儋州北境与狄族的战事。
琮苍太子说地府破了狄族的十方鬼阵,同时收走百万阴魂,已经解决了祸端。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仍隐隐有些不安,又找不到问题的源头。
身为有白虎血脉的大妖,肩负白虎星君的星辰之力,陆寅君对战争有着天然的敏锐,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直觉帮他度过无数次危险。
不如借着找伴生灵兽的机会,顺路去北方看看,怎么都比在兰陵城耗费时间更有意义。
至于象山书院往哪里搬迁,兰陵高氏有什么谋划,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人世纷杂,乱象丛生。
哪里有梧桐山逍遥自在,他还想回去守着他的小姑娘呢。
辛彦侧头看着面沉似水的陆寅君,迟疑道:“你……怎么?有什么新发现?”
“不好说,”陆寅君深吸一口气,“给高家送拜帖吧。”
“我打听过,后天是高氏族人给高玉华添箱的日子。”
“行,那就后天。”
陆寅君踱着步子,慢吞吞往穆家别院走。
自从象山书院最后一批人抵达兰陵,穆家别院到处游荡着书院学子。
穆玉的师兄弟们一个个身着宽袍广袖,在别院里自由散漫地或坐或卧。
有人喜欢安静,独自躲在角落里看书。大部分人喜欢聚在一起清谈论道,每天嗡嗡嗡,吵得人头疼。
尤其像陆寅君这种耳聪目明的大妖,隔着几道院墙,都能听到他们为了鸡毛蒜皮的观点争论不休。
别人还不能贸然插嘴,不然绝对要被群起而攻之。
而且这群人还有个共同点,不管问谁,得到的答案都是来兰陵给小师弟的婚礼做帮衬。
但这群人做的事情……简直是身体力行地告诉所有人,他们很会帮‘倒忙’。
比如某位三十而立的师兄,与兰陵城的世家子弟,两天打三架,鼻青脸肿地回来找几位师兄弟助拳。乌泱泱一群人排着队,到对方家里下战书,美其名曰:公开约战。
等消息传到山长穆一木耳朵里的时候,象山书院的学子已经与兰陵城所有世家“打成一片”。
小老头气得跳脚,下了死命令,不许书院学子再出去乱跑。
因为约战的事情,穆玉在高云发面前,着实吃了不少瓜落。
可是婚事还得办,象山书院的学子们,还会继续作妖。
……
“师父,陆师兄,”穆玉急匆匆穿过庭院,举着一封书信奉给两人,“高家送了请帖。”
陆寅君接过请帖,浏览一遍,递给辛彦。
“倒是不用拜帖了,高氏家主邀请我们,后天家宴。”
辛彦眨眨浅灰色眸子:“家宴?”
“大概率会问梧桐夏景和高氏月仙的行踪。”陆寅君朝窗外看了看。
“要告诉他们吗?”
“你知道?”
“不知道。”辛彦答得果断,“山主的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没什么好说的,咱们只是替山主送个礼物而已。”陆寅君思考片刻,“正明回函,我们后天准时登门拜访。”
“好,那我去安排车驾。”穆玉点头,起身就要出去。
“小心高家旁支。我们今天……”
辛彦垂眸,想了想低声把今天遇到高氏族人的事情讲了一遍。包括那人如何虐杀家奴,装疯卖傻躲避官府惩罚,又是如何计划要在婚礼的炮竹上做手脚,送嫡支子弟一份大礼……
穆玉听得目瞪口呆,“师父,这……”
“你要心里有数,是防备,还是先发制人,各种手段不用我教你。”
辛彦拍拍穆玉的肩膀,“后天高家家宴过后,我与陆寅君要离开兰陵一段时间。婚礼时,我们未必回得来,你与穆老头要多加小心。”
穆玉心事重重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院子,一片树叶飘落,啪地砸在他的额头上。
少年猛地惊醒,后背冷汗涟涟,他得赶紧找爷爷商量应对之策。
陆寅君取出半片玄光镜,一指点在镜面。
光影明灭中,传出井晓稚嫩清甜的声音:“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