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华灯初上,街上行人不减。
辛彦写完大字,爬到院中榕树上看风景。
这几日除了跟随赵孟元访友,辛彦唯一的消遣就是坐在高大的榕树上,看人来人往热闹喧哗的街道。
隔壁护卫整日巡逻,前后两进的小院子,也不知道有什么怕丢的。
辛彦不是对偷窥感兴趣,而是他的耳力太好,每天都能听到隔壁的小姑娘,N次咒骂梧桐县令和梧桐县主。
骂人的词汇又很贫乏,翻来覆去就始乱终弃,恬不知耻,那么几句话。听得辛彦直翻白眼,想过去教她几个新词。
“师父,你在树上吗?师父,看风景为什么不叫弟子一起?弟子还可以陪师父聊天啊。”
辛彦真的翻白眼了。
何传铭也不知道怎么跟他爹说的,何县令居然同意他向辛彦拜师。
何廷树还特意当着赵孟元的面,请辛彦对何传铭严加管教。
辛彦一脑门子问号。
何家二小子,比他还大两岁,拜师什么的,真不是闹着玩吗?
“师父,宁氏点心铺送茶点了,有口口酥,芝麻饼,还有甜圆子。”
“师父,杜氏茶庄送了新茶,弟子给师父泡一杯尝尝。”
“师父,锦城绸缎铺子送来几匹锦缎,还有裁缝师傅要来量尺寸。”
“师父……”
“闭嘴。”辛彦额头青筋直跳,凶神恶煞地从树上跳下来,拎起何传铭的衣领子,把对方提到树梢上放好,“想看风景是吧,好好看。”
何传铭刚咧开嘴嘿嘿傻笑,眼睁睁地看着辛彦跳下去了。
“……”师父别走,他害怕。
何传铭紧紧地抱住最粗的树枝,整个人开始抖,阵风吹过树梢,枝条微微地晃动,让他抖得更厉害了。
反正辛彦是分不清,树梢的摆动是被风吹的,还是被何二傻抖的。
吴祖佑在室内读书,听到两人的热闹,侧头朝院中看去。
“辛彦,先生和何大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辛彦浅灰色眸子闪了闪,笑道:“没事,我看着呢。”
何传铭听到树下的声音,还以为是对他说的,立刻忘记害怕,东张西望起来。
“师父,文会结束,咱们去爬锦山,那个山高能看到的风景肯定不一样。师父你去过昌溪池吗?书院里也有一座山,步步风景,文会之后我们一起去吧。师父……”
要么说单纯赤诚的孩子,招人喜欢呢!
辛彦再怎么嫌弃何传铭话多吵闹,也没想过恶意伤害他,脚下运功一步飞至树顶,斜瞥着他。
“不害怕了?”
何传铭笑得见牙不见眼:“嘿嘿,有师父在,不害怕。”
辛彦想了想,在他修炼的魔功中,挑了几种实用技巧,只是拳脚功夫,不修炼魔气,强身健体的功效还是有的。
“等文会结束,回去梧桐县,我教你基本功。”
“真的?”何传铭兴奋地站起来,动作太大,重量变化,脚下的树枝应声而断,“啊!”
辛彦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何传铭的衣领,树枝咔嚓一声掉了下去,何传铭在半空中悠悠荡荡。
“吓傻了?”辛彦垂首看向便宜徒弟的脸色。
何传铭挣扎两下,一把抱住辛彦小腿。
“师父说定了,要教我武功,可不能反悔。我也要像师父一样,一步就能跳到树梢上来。”
好家伙,你学武功真的为了爬树是吧?
辛彦面无表情,盯着何传铭释放杀气。可惜对方何二属性根深蒂固,完全感受不到危险。
隔壁枫和院假山下,护卫首领周金雷被辛彦身上的凛然杀气,刺激得握紧剑柄,生怕那边的小怪物跳过来,把他们都杀了。
“首领,我怎么有点心惊肉跳。”
周金雷吁出一口气,朝隔壁点点下巴:“心惊肉跳就对了。刚刚那边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强烈的杀气。这会又没了。”
侍卫:“是不是武学高手,都是喜怒无常的?”
“别胡说!”周金雷拍了身旁侍卫一巴掌,“管好自己的嘴。要是得罪了对方,人家可不一定给郡主面子。”
辛彦被赵孟元叮嘱,文会第一天,要穿新做的绸缎外袍,不能每天只穿一件灰袍子。
面对赵夫子,辛彦还是很乖巧的……把灰色袍子贴身穿在里面,外面套上新衣。
隔绝法器不能丢,不然魔气散逸,影响到普通人类,井晓一会收拾他。好在法器穿在里面,就自动缩到贴身的大小,并不妨碍行动。
吴祖佑也穿上新衣,精心打扮一番,颇显少年风流。
赵孟元满意地点头,坐上自家的矮脚驴车,对两名弟子道:“此次文会是西南行省难得一遇的盛会,参与的都是久负盛名的文人士子。学识有高低,性情各不相同。你们不必妄自菲薄,只需做到不卑不亢,依礼而行即可。”
辛彦识字还不到一年呢,谈学识就是奢望,最多不是个文盲而已。他跟着赵孟元参加文会的目的,就是见见世面,有机会观察不同的人类。
相比之下,吴祖佑有自己的想法,就很难放得开。虽然明白赵夫子的意思,但要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何传铭被何廷树拘在身边,二儿子傻乎乎看不出眉眼高低,天天围着辛彦转,让他这个当爹的有些不爽,趁着文会期间把儿子拘在身边,好好教导一番。
文会的举办地点,在锦城北山的夏氏行宫。
由夏氏某代王爷兴建的王府,历时三百年才竣工,当真是太爷爷造房子重孙子住。不过重孙子也没住几天,被京城一道召令灭了满门。至于犯了什么事,大家讳莫如深,无人敢提起。
王府慢慢荒废三十多年。
锦城府君上任之后,将王府重新修葺,超规格的装饰都摘掉,作为赏玩去处,向民众开放。
只是普通百姓哪有时间来行宫闲逛,多数还是文人士子来此吟诗作对,赏花观景。
夏氏行宫一步一景,竟也传出名声,吸引无数名士。
张府君联系昌溪池书院和兰坊,组织此次文会,也是有将西南行省的人文教化,作为政绩的打算。
昌溪池书院能推广治学理念,扩大影响力,兰坊可以从中获利,自然几方皆大欢喜。
“好多人。”辛彦趴在车窗,透过帘子缝隙朝外看。
赵孟元手持洒金白纸扇,捻着胡须笑道:“当然多,从去年8月就开始准备,邀请函发出去有三百之数。邀请众多学问大家。再加上仆从、随侍,参会人员得超过千人。”
吴祖佑神色凝重:“我听正青师兄说,另外两大书院也派人来了。”
“三大书院互别苗头,派人来参会才正常。”赵孟元把玩着手中扇子,“若能见到象山书院的山长穆一木,且得求他提个字。那一手飞白,当真让人羡煞。”
辛彦眨眨浅灰色眸子:“所以大冷天的,先生还带一把空白扇面的扇子?”
“嘿,你这孩子,看破不说破。”赵孟元羞恼,作势敲敲辛彦额头。
辛彦摸摸额头表示,不能理解某些人类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