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的余韵还在偌大的歌剧院里回荡。
鲜红的帷幕,却已如血色的瀑布般缓缓垂落。
舞台上,男子优雅的欠身鞠躬,从容谢幕。
可面具后的瞳,却淡漠晦暗的扫过观众席……
逐渐从歌声中醒来的观众们,在短暂的怔然后,此起彼伏掌声连绵不绝!
“真不愧是mo,这歌声……简直是塞壬附体!”
“海妖……是真正的海妖之声!”
“我的天呐……刚才,我好像真的看见了传说中的剧情!”
“旷世奇才啊!”
“歌剧界时隔多年,终于诞生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明天文章的标题我都想好了……”
就在众人极尽溢美之词的时候,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划破穹顶,响彻整座歌剧院。
“死、死了?”
“死人啦——!!”
“啊啊啊啊啊——!!”
歌剧院内瞬间变得嘈杂,人群也从歌声带来的震撼中,回到了死亡所带来的震撼与恐惧之中。
祁煜靠在候场门后,闭着眼睛。
喉咙处灼热的痛感一波一波的刺激着神经。
轻轻触碰喉结处传来的不适感,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祁煜睁开毫无温度的眸子,重新在漆黑的泥潭中,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
顺手抽出一条新的领带,冰冷丝滑的质感在之间缠绕。
重新换了一身礼服后,祁煜压低帽檐走了出去。
这次之后,这里便不用再来了。
只是属于他的演出……
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几天后,祁煜推开市中心咖啡厅的门,风铃的撞击声清脆悦耳。
视线习惯性的扫过咖啡厅的每一处角落,最终他选了一处不起眼的空位落座。
身旁的人都在讨论着时下最火的话题。
而其中关于海妖之声的言论最多。
百无聊赖的翻动着手机,上面都是关于皇家歌剧院十周年纪念演出的话题和那个人类意外死亡的报道。
看来看去都是差不多的新闻,没什么新意。
又翻了翻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也没看到回音……
失望的放下手机,苦涩的美式入口,祁煜却好像已经渐渐习惯了这古怪的味道。
下一个目标,该选谁好?
祁煜的眸光看着美式暗淡的色彩,毫无波澜。
风铃声再次响起,高跟鞋利落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又迟到了。”
谭灵看着祁煜越发幽深的眸子,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打精神,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一些。
“对你的小姨客气一点。”
祁煜的视线总算落在了她的脸上。
“东西带来了吗?”
谭灵从包里拿出那一叠准备多时的资料,犹豫了片刻后才递到祁煜手里。
混迹人群这么多年,他们早已习惯用各种身份游走于不同的地方。只是祁煜却不像别人,只是为了生存而辗转。
那些被带走的族人,终究还是成了他心间无法愈合的一根刺,在无数的日夜里,将他伤的鲜血淋漓。
转动着自己手中的拿铁,谭灵浅浅的品了一口。
“你在维罗诺……过的还习惯吗?”
“无所谓,反正也就来这一次。”
祁煜翻看着资料,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
可谭灵却看见他正一笔一划的记下那些名字,力度几乎要穿透纸背。
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当年带他回来后,祁煜变了太多。
现在即便他就这么坐在眼前,谭灵都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他了……
曾经炙热的火焰,却并没有因为海神的回归而重燃。
现在的祁煜,就像一块巨大的礁石,独自矗立在海中,经受无尽岁月中的风吹雨打。
坚硬冷漠的表皮上,是无数早已遍布斑驳的裂痕。
谁也不知道哪一个浪打来,这块巨石就会突然碎裂,分崩离析……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等在一旁,没人敢去猜测,甚至也没人敢轻易攀上去打探他碎裂的程度。
手中的咖啡渐渐冷了下去,谭灵还在思考着该怎么开口,祁煜却已经把资料收了起来。
看着拎起外套准备离开的祁煜,谭灵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手腕。
他好像……又瘦了。
祁煜低头看着自己被拽住的手腕,却并没有去挣脱。
谭灵……对他来说,终究是不一样的。
“还有事?”
“维罗诺下周……有一个国际画展。”
谭灵试探着说着,目光却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祁煜的神色。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画画,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
祁煜并没有说话,目光甚至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有任何的反应。
谭灵性子一贯利落干练,可只有在祁煜面前,她终究做不到像对别人那样冷静。
这种无波的安静,令她感到压抑,可……是她把祁煜带回来的,也是她看着祁煜一步一步发泄似的走到如今这一步。
她不能再这样看着祁煜深陷进复仇的漩涡,不可自拔。
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我知道,你能处理好一切。”
“祁煜,小姨只是希望你……”
“他死了,上周六。”
“什么?”
祁煜打断了谭灵的话,却并没有看她。
他的视线穿过窗外,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利莫里亚的幸存者,不是每个人都等得起。”
祁煜总算转过了头,逆着光的眸子里,似有流动的色彩在闪烁……
是眼泪吗?谭灵松开了祁煜的手,却不敢确定。
这么多年,好似不管多难,她都再未见祁煜哭过。
明明小时候,他是那么娇气可爱的一个小哭包。
稍有不顺心意,就会泪水涟涟的控诉……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漂亮的眼睛里,别说眼泪了,好似就连温度都渐渐没有了?
看着祁煜离去的背影,谭灵越发的沉默。
族人需要救赎,可祁煜也需要啊……
该怎么办?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她觉得眼前的未来好像无形中被披上了浓重的迷雾。
自己根本看不清前路,也分辨不出……到底该怎样做才是对的。
甚至自己想的太多,看起来还不如祁煜离去时的步伐坚定。
明明自己才是长辈,理应保护他!
但事实上却是真的没办法跟他比,明明是彼此世上唯一的至亲,可……
此时此刻,自己非但帮不上他的忙,只能透过那扇明亮的窗,目送他独自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