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愣了一下:“叔父,这……”
轩辕长修却没有再说话,转身径自去了。永宁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瑞禾,瑞禾冲她耸了耸肩,跟着走了。永宁无奈,只得也跟了上去。
赵王已换上了戎装,正在仔细擦拭着他的宝剑。来到西北快一年了,他还没有正式上过战场,这一次是个绝妙的机会,他志在必得,肯定要亲自领兵,这样奏折上才能写得更好看一些。他这般想着,真真觉得自己意气风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恰在这时,守在院子里的侍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赵王没放在心上,随口问道:“是谁?”
下一刻,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随着一只穿着云履的脚迈了进来,一个清越的声音道:“大郎,好生忙碌啊!”
赵王大吃一惊,面上有一瞬间的神情像是见了鬼一样,随即扬起笑脸道:“叔父,您怎么回来了?”
轩辕长修微微一哂:“怎么你和四娘的反应一模一样,见到我就这么惊讶?”
赵王干笑两声:“叔父说笑了,之前一直听说叔父在青岩塞养病,侄儿想去探望却一直抽不开身……如今,叔父可是大好了?”
轩辕长修笑道:“承你吉言。”
赵王颇有些坐立不安,临门一脚却出了这等变故,不亚于一盆冰水浇在了他的雄心壮志上,连烟都不冒了,这感觉实在不好受。不过……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向桌案上的兵符,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是轩辕长修也无法阻止自己!
他心念急转思索着对策,那边轩辕长修已慢悠悠地开口了:“大郎,你可知道敦煌已混入了奸细?”
赵王吃了一惊:“奸细?”
“不错。”轩辕长修笑盈盈地看着他,“突厥的谍报头子,飞燕楼主格萨娅现在就在城中。”
赵王大吃一惊,只觉得心里寒气直冒,脑海中一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叔父竟然知道飞燕楼主在敦煌,那他会不会也知道自己与突厥的密谋?不,不会的……他快速地回忆了一番自己的所作所为,确认自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这才稍稍放心了。
他勉强笑道:“这是侄儿的疏忽,您放心,侄儿立刻命巡防营在城中加紧排查。”
轩辕长修点了点头,目光往他身上一溜,似乎现在才发现他穿的戎装:“大郎,瞧你这副打扮,像是要出战啊。”
“不错。”提到了正事,赵王也跟着硬气了几分,“大海道中出现小股突厥骑兵,侄儿正欲率兵追击。”
“哦,是么?”轩辕长修轻笑一声,忽然脸色一变,肃然道,“这些突厥骑兵从何而来?大海道中地形复杂,你可有准备?若他们只是引大军上钩的诱饵,你又待如何?这些问题你可曾想过?”他深吸一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就算你贪图军功,也不该将大军置于险境,身为主将,你该做的是坐镇中军,而不是率兵追击。遇到这种事,你派出先锋军出城查看即可,大军无需调动。”
赵王此刻早已将轩辕长修划入了敌对的一方,哪里听得进他的劝诫,梗着脖子答道:“叔父不知军事,还请不要随意发表意见,侄儿心中自有计较。”
轩辕长修闭了闭眼,掩去了眼底的失望之色:“既然如此……”他淡淡道,“动手罢。”
他话音刚落,只见外面飞进来一道黑影,随即响起了赵王愤怒地叫声,他一边喊一边奋力想要挣脱商千岳的钳制:“叔父,您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轩辕长修冷冷地注视着他,“你应该问问自己做了什么!身为皇室血脉,亲王之尊,却因一己私欲而通敌卖国,如今竟还在我面前大言炎炎,你可知‘羞耻’二字何写?”
赵王如遭雷击,冷汗涔涔而下,但随即立刻大声叫嚷起来:“叔父,您说我通敌叛国,可有证据?”
“证据?”轩辕长修“哼”了一声,“我离京之前特地去见了林助,他的供词你要不要看看?还有定国公留下的你贿赂西北军诸将的名单,他们的画押你要不要看看?”
听到轩辕长修口中吐出“林助”二字,赵王脑海里就已是一片空白,他想不清楚自己明明行事得那么小心了,竟然还会被人发现。他喃喃道:“我没有想去卖国……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对,各取所需!”
轩辕长修悲悯地看了他一眼:“平宇,你与格萨娅会面的时候,她是否一直戴着一副面具?你难道就不好奇她真实的面目究竟是怎样的呢?”
赵王微微一怔:“我问过她,她说自己幼时遭遇过火吻,因此才一直戴着面具。”
轩辕长修微微一笑,示意商千岳放开他:“那么你看清楚了,格萨娅的真实面目是这样的。”
顺着他的手指,赵王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四娘!”
自进来后,永宁就一直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直到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的神情都没有丝毫的起伏。
轩辕长修摇摇头:“她不是永宁公主,也不是轩辕咏玉,她从一开始就是阿史那格萨娅。”
瑞禾与商千岳都没有惊讶的表情,他们一早就知道了。永宁,或者说是格萨娅在赵王惊愕的目光中,微微笑了起来,她的姿容绝美,这般浅浅一笑更是惊人的风华。
“你说的不错。”她看着轩辕长修的双眼,缓缓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将四娘替换掉的?”
格萨娅想了想:“应该是她被送到蓬莱行宫的第二年,行宫的守卫并不严密,想要换掉她并不困难,更何况这样一位从小被放逐的公主,就算她长大后归来,也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轩辕长修接过话头:“可你还是被认出来了。”
“是啊。”她露出感慨的神色,“真不愧是母女连心啊!永宁公主与安修容自小分离,可她竟然对我产生了怀疑,这可真是……”她摇头笑了一下,似乎在感叹着什么。
瑞禾打了个寒颤:“所以,安修容的突然病逝,其实是你做的手脚?”
格萨娅看向她,目光柔和,似乎是在解释:“我本来也是不想的,但她起了疑心,就不能留了。”
瑞禾别过脸去,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