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鸢幽幽道:“活着的人惦记着亲人,总想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瞑目。能投胎成一家人,不知修了多少年才修来,岂能说放下就放下。”
李郎中眼眶微红,偏了偏头,叹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顾侯爷到是一路人。只是世上从来伤心人多,伤心事也多。人是苦虫呢!活人先顾好自个才是正经。”
秦鸢“哼”了一声,再没接腔。
等他开完了方子,才问:“今日怎么没带小东?”
“他岂有不来的?一进府就去寻顾六爷说画画的事了,只怕还想骑马。”
秦鸢正色道:“师傅开了方子,不如就去梧桐苑坐一会儿,我有些事想请教师傅。”
李郎中迟疑道:“你不在这里守着?”
做人家媳妇的,婆婆都倒下了,怎么能不在跟前守着。
“我顺便去旁边的顾宅给戚老娘看看眼睛,等看完了,再去梧桐苑好了。”
秦鸢点头:“我已给老夫人点了安神香,等她明日醒来,再喝些疏肝解郁养心的药,就好了。等您忙完了再说便是。”
李郎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秦鸢找来秋菊,一一吩咐了煎药的事宜,又对容嬷嬷道:“老夫人这番恸哭也好,发泄出来就不会在心里积郁太过,我已点了安魂香,只怕要睡到明日才醒。”
容嬷嬷道:“夫人的香极为管用,老夫人安睡一夜,明日再用了李郎中的药,想必就会好些了。”
秦鸢道:“应当如此,只是大家都别提了。免得老夫人想起来一回又哭一回。”
顾宝珠就道:“那我守着母亲,我最会哄娘高兴了。”
容嬷嬷忙道:“七小姐不用来陪着,明日让康哥儿他们几个陪着就好,你哪里有他们小人家会哄人。小孩子事情多,老夫人操心操心着就会把伤心事丢一边了。”
“那最好。”
顾宝珠也不坚持。
秦鸢奇怪地看了眼容嬷嬷。
论起捣蛋事多来,只怕三个孩子加一块儿也不如顾宝珠。
容嬷嬷只是对她笑笑。
秦鸢道:“我刚回府,只怕这几日还有不少事积着。”
容嬷嬷不等她说完就道:“老奴正要说,你们从家庙回来,又受了惊吓,只怕都累了。老夫人这里有我们伺候着,夫人和七小姐不必挂心。”
秦鸢笑着点头,“那就劳烦容嬷嬷了。”
顾宝珠道:“我身子骨结实,其实也没多累着,我也没什么事,不如……”
“七小姐快回去罢,不是说明早还要早早起来跟着侯爷学武?”
容嬷嬷催她赶紧走。
顾宝珠叫道:“天啊,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可不能忘,顾家的武功外人可教不了。以前都没传过女儿。”
容嬷嬷一脸认真。
顾宝珠也郑重起来:“好,容嬷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
“七小姐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可知道七小姐多聪慧,只要七小姐肯用心,一定能让侯爷都刮目相看。”
有容嬷嬷这一顿夸,顾宝珠顿时得意起来,挺起小胸脯道:“那是自然。我明早早早就去,让三哥也看看我的实力。”
“老奴拭目以待。”
秦鸢忍不住笑道:“宝珠妹妹,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你要是天天这么练下去,还会打不过那耶律人?”
“对!”
顾宝珠伸出大拇指,怼到秦鸢面前,晃了晃,道:“还是三嫂懂我,等我学会了顾家祖传的武功,一定能将耶律氏人打得落花流水,求爷爷告奶奶。”
她那神气活现的样子,似乎已经看到了自个称王称霸的那一刻。
秦鸢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来。
她可算知道,顾宝珠这个性子是怎么哄出来的了。
秦鸢回到梧桐苑,果然就已有好些管事妈妈和管事们等在院子里回事了。
“若是日常事例则由翠茗和红叶处理,其他的禀上来。”
众人闻言便自动分了出来。
离府三日,需要秦鸢决断的事情并不多,且大都与中秋相关。
秦鸢一一决断之后,便道:“明日我要考校账房们,从中择优担任总帐房。你们若是有品行优异,擅长账务的人选,可推举于我。若是选中,日后定然要赏赐推举之人。但若是他犯了错,也要连带受罚。”
众人笑着道:“那可要好好想想了。可不能又选出来个孙账房。”
秦鸢点头:“账务自然要管的好,但人的品行也要过硬,不然这么多帐从中间走,若是做了什么手脚,可怎么得了。咱们府里虽然不缺钱,但绝不能生出这样的事来。钱财之事非同小可,多少人为此乱了心性,比如说张管家也是多少辈子的老脸都丢了,这会子后悔也来不及了。”
“夫人说得是,咱们这些人对侯府、对主子们都是忠心耿耿,身家性命都系在一处。主子能记得咱们的好,咱们也得珍惜自个的体面。”
人人知道秦鸢这是在敲打,但都心服口服。
秦鸢又道:“我知道我年纪轻,难免有许多做得不到之处。但我也有个好处,你们对我来说并没亲疏远近之分,只要努力做事,我自然公正,一碗水端平。”
众人忙道:“夫人虽然年纪轻,做事却老辣的很,我们没有不服气的。咱们这些人在府里呆的久了,安稳日子过着,难免会有些懈惰,夫人整治整治也是好的。”
秦鸢便道:“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们了,等做总账的账房选出来了,也该赏月钱了。你们也好好过个节。”
听了这个消息,个个喜笑颜开,围着她又说了好一会子话。
等她们都散了,秦鸢便坐在厅内喝茶静静地等着。
没多久李郎中背着药箱由小丫鬟领了进来。
秦鸢赶忙站起身来,亲手斟好茶,陪笑道:“师傅快请上坐。”
李郎中一脸警觉,道:“这又是要做什么,我看你那个样子,总觉得要做什么大事似的。”
秦鸢笑道:“姜还是老的辣,的确有件大事需要师傅说了才成。”
李郎中放下了医箱,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懒洋洋道:“天大的事,也要等我喝了这杯云雾茶再说,我在顾宅看了半天的病,连口好茶都没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