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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锦之这几天忙着把自己手里的工作分出去,除了不用上朝可以睡到自然醒以外,一睁眼就是干。

交给曹尚书的还好弄一些,毕竟是自己的上司,之前有好多工作都有对她汇报过,而且工部的老大是人家,她对于工部比自己对工部可是熟悉太多了,很多流程都清楚。

交给旁人的总要再三嘱咐,图纸上的要求添了又添,最后还要说一声“有事直接询问尚书大人,我会尽快办完事情赶回来”。

水利器械部门的主管她相对熟悉一些,而且那里面的人也是真的有实力。

到最后发现,只有一张图纸的高转筒车,却成为她嘱咐最少的。

临行前的夜晚,木锦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个人出了院子到花园里慢悠悠地走着。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

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更添几分静谧。

钱晓晓这个管家当得合格,她在府上的日子过得舒心,花园里如今也被她安排着种上了各种花草和竹子。

此刻,在月光的映照下,花草们仿佛都披上了一层银纱,如梦似幻。

然而,如今这个月份,池塘里的莲花大都已经掉落,零星几株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凄凉。

微风拂过,荷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木锦之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或许不该一时兴起过来这里。

看到这副景象,心里倒是更添了几分不适。

她不禁想起如今自己独自一人身处异地,如同这凋零的莲花一般,孤独而凄凉。

“主子。”

钱晓晓提着一盏花灯从一旁缓缓走来,似乎同是夜中难以入眠,来这花园散步凑巧碰到了木锦之,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

木锦之心情不好,回望过去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锐利,又很快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木锦之平日里性情温和,又表现的极其信任他这个管家,对他身为男子的不易有所同情,钱晓晓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如此锐利的眼神,脚步微顿。

随即他又恢复了往常一样温柔和煦的神情,站在木锦之身旁,稍后半步的位置,眼神淡淡的看向一池残莲。

“怎么没睡?”

木锦之低垂着眼眸,一手把玩着腰间的荷包,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似乎只是为了打破气氛的随口一问。

钱晓晓福了福身子,“明日主子离府,奴总是担心有所缺漏,刚才又去库房查了一遍。”

木锦之眉头微蹙,“我说过,府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我不在你就是最大的,有事吩咐下面的去办就好。府里女子不算少,这夜深了,你一男子独自在外面行走不安全。”

钱晓晓未曾想到木锦之想说的居然是这个,睫毛轻颤,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多谢主子挂念,奴这也是一时想起,未曾想再出来已然天黑,之后不会了。”

木锦之忽然想起来什么,整个人转过身来直视钱晓晓,“你在府外行走可找到你的家人了?”

钱晓晓身形一僵,猛的抬头看向木锦之,嘴唇发颤,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未曾。”

木锦之眼神直直的看向钱晓晓,语速放缓,“钱府男眷年迈者跟随流放西南,年轻一辈有几人入了玉香阁。”

说来好笑,这个消息居然是陛下派人来告诉她的。

“主子……”

钱晓晓不知为何,眼眶发酸,一颗心好似被人狠狠的揉搓一般,酸涩疼痛。

“若是需要,今夜写封信,明日以我的名义送去西南,我的名头给你用,即便是不做什么,也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木锦之叹了口气,语气平静,“至于玉香阁的几人……我不一定能全都保出来。”

钱晓晓未曾想到她会主动插手此事,一双眼眸里浸满了泪水,手中的花灯早已脱手掉落到了地上,他后退一步,猛然跪下,给木锦之连磕了三个响头。

木锦之的手下意识的伸出,又僵硬的停在了半空中,最后轻轻落下,受了钱晓晓的大礼。

钱晓晓磕完头,跪在地上,声音哽咽,“主子心善,是奴之幸事,从今往后,只要主子一句话,赴汤蹈火,奴在所不辞。”

“快快起来,哪里就用得着你去赴汤蹈火了。”

木锦之双手隔着衣袖,扶起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的钱晓晓。

“你是我的管家,自从入府来事情就办的极好,我用着放心。不过是想着,等你心落下来,才能更好的为我办事。”

钱晓晓低低的念着,“奴晓得的,晓得了,主子的大恩大德,奴没齿难忘。”

他的脚步向前进了两步,一双手紧紧的攥着木锦之的衣袖,一滴眼泪无声的落在了她的手上。

这是木锦之自从见到钱晓晓以来,她第一次哭。

一个人就站在这里,低着头,无声落泪,可周身萦绕着的氛围却并非悲伤。

木锦之自他靠过来就僵直了身子,见到如此情形更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一瞬,想了想,最后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她未曾想过他会因此哭泣。

或许是她不该在此时说这些的,应当等过两日一切都安排好了再告诉他。

别是一时好心,却让他哭两场。

“莫哭,莫哭了,夜里落泪明日眼睛该肿了,到时候站在下人面前训诫时,都少了三分威严。”

木锦之干巴巴的话语,却让钱晓晓“噗呲”一笑。

“哪来的什么威严,主子莫要拿奴来打趣。”

许是因为有着每日陪吃陪喝的情分,又或者是木锦之在钱晓晓心中的形象很是温柔和善,这些日子来,有时他也能随着她的话打趣两句。

木锦之每次听到也只是轻挑眉梢,有时回上一句,有时只是轻轻一笑,从不会因此指责些什么。

木锦之是他见过的,最不像主子的主子。

也是他见过的,最最温柔心善的人。

他看过她埋身在桌案一笔一划的画着图纸的样子,也看到过她亲自动手,只为了消除那细微的偏差,而几天几夜难以合眼的样子。

木锦之,工部的木侍郎,他面前的这位木大人,是一位真真正正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她与他娘不同,虽然也爱财,却从不会为了钱财计较。

害怕少了府里收支,偷偷去接药房炮制药材的伙计。

有段时间木锦之一身药味,吓得钱晓晓还以为自己一时疏忽,让主子病了,她躲起来偷偷喝药。

等她偷偷跟上去想想问一问时,正好听到她对木雁吩咐,要把药材小心些送回药房,拿到银两不用数,拿回来交给她就行。

说完,还像哄小孩似的拿出一些铜板递给木雁,作为这次她这趟的跑腿费,让她在外面省着些吃。

木雁的能吃钱晓晓是见识过的,之前木锦之特意吩咐说要厨房里多备些食材,木雁胃口大时,他还以为可能是长得人高马大的,又是习武之人,难免比常人要多吃上两碗,未曾多在意。

直到厨房被木雁侍女吃空了,下面的人跑过来喊他去厨房时,他才明白木锦之那时候脸上表情的含义。

也不知是否时听说了些事,之后几乎每一天木锦之都会让木雁出去一趟,有时与她一起去工部,有时帮她送些东西。

总之每次出去,她都会让木雁吃些东西再回来,之后木雁侍女的胃口再没有那次那么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