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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宴扯了扯嘴角,笑得轻。以前她只记得他的生日,现如今多了个沈行之,提起时也能平静拿来类比。不再问,他拿起纸袋里放的保温杯,旋开瓶盖给她,“喝一点。”

热气腾腾,是出门时准备的牛奶。

赵西澄不想喝。

“胃疼不是开玩笑的。”他硬塞给她。

赵西澄半被迫接下,浅浅酌着,一边喝一边说:“我有按时吃药。”喝了半杯旋紧瓶盖,放下,对他道,“你没必要这样,又不是你造成的。”

在国外时,仗着自己年轻,不好好吃饭,终究还是落下了病根。

赵西澄瞥见他沉沉脸色,敛了些许笑意,说:“你别同情我,我不喜欢这样。”

周景宴嗯了声,转头朝向左边,盯着车窗不看她。身侧的左手手指轻颤,到底还是拿起了先前搓灭搁在一旁的烟,重新点燃咬在唇间。

车窗开了条缝散烟气,外面清新的雨水味道溢进来,程隐调大音乐声量,一点一点大过雨声。

雨一直下到五点多,淅淅沥沥终于停了。

赵西澄和周景宴下车,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地面湿泞,没有水泥的地方积了一个个小水坑,他们避着走,进了墓园,石阶长长,沿着上去转了好几个方向,是一片墓碑间隔空旷的地方。

刚下过雨的地面微湿,赵西澄单膝跪下,膝盖着落立刻印出一圈湿迹。

黑白照里的那张脸她其实陌生,她到周家没多久,周老太太就去世了,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周景色宴在墓碑前说了很多话,烧出来的香灰都在提前备好做容器的盒子里,他说完看赵西澄,赵西澄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

天黑下来,大概是因为天气原因,墓园里没有什么人,除了入口处的守园人,静的可怕。

赵西澄和周景宴沿着来时路往回走,石阶微滑,周景宴伸手给她,她婉拒。下到一半时,有块地儿特别滑,她差点摔倒,周景宴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后半段一直没松开。

在墓园里待了一个小时,天黑的早,加上天气原因,周围已是一片黑沉。下过雨路滑,周景宴开得不快,沿山而下。

开了四十分钟左右,车忽然停下,引擎怎么都发动不了。

玩手机解闷的赵西澄抬眸:“怎么了?”

周景宴说,“我下去看看。”

绕到车前检查一通,他回到车上,眉头紧皱,“车坏了。”

赵西澄问:“那怎么办?”

他点开导航,他们所处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市里还有三个小时车程。他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把定位发过去,让人开车来接。

只能等着,好在车里别的系统功能没问题,周景宴把前后车灯打开,防止别的车辆看不清撞上来。晚上气温降低,他调大暖气,车窗关得严严实实。

车内照明灯略暗,他把保温杯递给赵西澄:“饿不饿?喝一点。”

赵西澄摇头,“这个又不饱,喝多了还得上厕所。”

他没有强塞。

车里安静,过了一会儿他蓦地开口:“你还怨老爷子?”

赵西澄闻言侧目,看着他:“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她敛眸,说,“都已经过去了。”

时间冲刷了一切,她还能对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人做什么吗?

双臂环抱,她闭了闭眼,道:“把我座位降低一点,我想睡会儿。”周景宴看了看她,倾身过去。

她皱眉:“干嘛?”

他解了她的安全带,手穿过她膝窝下,另一手伸过她腰后,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侧坐。

赵西澄手撑了撑他的腿:“这坐着没有更舒服。”

周景宴揽过她的脖颈,揽她进怀里,让她头靠在他胸膛前:“睡吧,暖和,等等车来了我叫你。”

她皱眉,“我不冷……”就算冷,把暖气开大一点就好了。

他抬手抚她发顶,声音轻轻,“别想那么多。以前也好以后也罢,今天就当是个特例。”

赵西澄想动,本想拒绝,在他轻拍背的动作下,犹豫着,到底还是没动,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周围漆黑,只有路旁伫立的白色路灯默默亮着,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雨,澄黄路灯下照出细斜一片。

好像和一切隔绝。

别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值得忧心的,没有值得烦恼的,只有潺潺如流水般安和的当下。

赵西澄闭着眼睛,却没有睡。

他身上的雪松气息太过熟悉。

这个牌子的香水以前好像还是她替他选的,当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个味道很像他。

“你手不酸吗?”

周景宴抿了抿唇,收紧搂在她腰上的手,说:“没有,不是困了,睡吧。”

赵西澄嗯了声,把脸埋在他怀里。

都不再说话,静谧仿佛能听到车窗外淅沥的雨声。

很长很长时间,两人之间没有这般安静过。

就像这一刻,彼此都忘了之前发生过的事,忘了她们之间横亘着的三年时光。

许久。

她抬手抱住他的腰,叫他:“周景宴。”

“嗯?”

她声音闷闷从他怀中传来,“我已经学会往前看了。”

一字一字,像锐利尖刺,扎得他心头微颤。

他抿紧唇,俯首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吻,闭上发烫的眼。

“……嗯。”

在路上等了三个小时又四十分钟,周景宴的助理来了,前面一辆车,后面跟着一辆拖车。周景宴叫醒睡着的赵西澄,换了辆座驾,平稳回程。

李准坐副驾驶座,周景宴和赵西澄在后面,赵西澄靠着车垫慢慢又睡了过去。

周景宴看她头不时一点一点,把她揽到怀里,半梦半醒间她下意识换姿势,最后枕着他的肩,整个人蜷在他怀里。他脱了外套罩在她身上,全程未动一下,连胳膊也没抬分毫。

天快亮的时候到了赵西澄公寓楼下,周景宴送她上去,看着她进房间躺下睡好才走。

他下楼,在电梯前站了很久。

被她枕了几个小时的手臂发麻,肩头都是她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