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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乔轻轻打来的电话。

她摁下接听,尽量将语气放平:“怎么了?”

本以为是和感情纠纷官司有关的事,不想却是另一桩。

“……你说什么?”

乔轻轻又复述了一遍。

这一回她听清了,听得非常清楚——小陈阳要被孤儿院的人带走。

他的养父死了,死在凌晨黑漆漆的街道上。

垃圾在车里堆得太高,易拉罐滚落,滚到路中央,他去捡的时候,被车撞得血肉横飞。

司机没有闯红灯,亦是飞来横祸。

但按照规定,该负的次要责任无法避免。

司机如何赔偿如何担责自会有判定,眼下的问题是小陈阳的去留。

周围邻居在处理他养父遗体一事上各都出了力,可谁都不想平白揽事上身收养一个患病的小孩。

经过街道委员会讨论,决定将他送到该送的地方去。

小陈阳这些日子都是在乔轻轻家吃的饭,如今孤儿院的人来了,正在商量带他回去的事。他的学籍在附近的小学,如果去了孤儿院,念书会成很大问题,除了距离,还有许多麻烦。

乔轻轻说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可看他小小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什么也不说,只是红着眼睛静静看着空荡荡的晾衣杆发呆,那心里就莫名堵得慌。

她也是要做妈妈的人了,所以看不得这样的画面。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想到了赵西澄,想问问有没有更好更妥善的解决方法。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今天别让他们把人带走。”

电话里说不清楚,赵西澄捏紧手机撩下话,听孙巧巧应了,当即要赶过去。

“你要管这件事?”

周景宴拉住她。

她皱眉,还未言,他正了脸色:“拦车不方便,我送你。”

赵西澄的急切写在脸上,周景宴虽不知具体情况,但还是先将他们的事暂时放下,开车疾驰陪她去要去的地方。

老旧的巷子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蜷缩在城区一角,入目几乎都是有些年头的建筑。

周景宴的车开不进去,后一段路用脚走,几分钟内弯弯绕绕转过巷道,跟在赵西澄身后,见到了那个让她火急火燎赶来的小孩。

踏进院门的时候,赵西澄脚下顿了一瞬。

小陈阳坐在乔轻轻门前空地的大石块上,微昂着头,静静望着天发呆。这座旧房子分左右两边,一是乔轻轻这边,另一边原本是他和他养父的‘家’。

他看见赵西澄,眼里亮起稍许光,又一点一点熄灭。

小陈阳坐着没动,亦没开口,脸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和木然。只有那双眼睛,红通通的,是哭过后的模样。

赵西澄走到他面前,向上次一样,蹲下和他说话。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吃饭了吗?”

本以为在这样的时刻他对外来人会有抗拒,不想,他对赵西澄的触碰毫无抵触,只轻轻点了点头,说:“吃了。乔姐姐煮的。”

还是一样安静——或者说,比上一回见到他,又更安静了几分。

周景宴站在赵西澄身后,隔着两步默不作声地看。

这个小男孩,身体瘦弱,脸色微黑带黄,站出去并不是会让人一眼心生好感的类型。那双眼睛倒是干净,黑白分明,澄澈得一尘不染。

他虽坐在石块上,背却绷得直直的,姿态端正。

很奇怪,只是一个照面,听他稚嫩声音回答了一句话……周景宴莫名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赵西澄的场景。

赵西澄和小陈阳说了几句话,都是闲事,没有提及他养父一字。

正要找乔轻轻,她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乔轻轻为小陈阳的事烦了几天,一见赵西澄来了,当即要和她说。还是赵西澄心细,没忘记孩子在场,让小陈阳在院子里不要乱跑,示意乔轻轻进屋,之后才开口。

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够麻烦。

最大的问题便是小陈阳的去留。

赵西澄听完事情经过,思忖一会儿,问:“他养父有没有说过他得了什么病?”

“不清楚。”乔轻轻说,“大概要翻一翻遗物,找找看有没有病历什么的。”

赵西澄又问:“孤儿院的人有没有说怎么处理他念书的事,转学籍还是?”

乔轻轻道:“这件事有点麻烦,他去孤儿院,可能要暂时停学。”

赵西澄皱起眉头。

“孤儿院的事,可以先放到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周景宴出声。

赵西澄抬头看他。

他和她对视,道:“学籍不动,先检查身体。他最大的问题不是去留,是病。”

周景宴的话没错。

首先要知道小陈阳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或个人,或医疗组织,尽可能找到方法将最大的症结解决。否则,一个有先天病的弃儿待在孤儿院里,既不可能被领养,孤儿院亦没有足够的条件给他治疗,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乔轻轻面露难色,“我上工时间不稳定,还有官司,事情太多不方便照顾他,我这里条件也不好……”

她尚处在人生低谷,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吃住的事我让人处理。”周景宴对赵西澄道,“我去安排住处,再找个人照顾他。”

赵西澄想了想,接受了他一半的提议,“去我那。我的公寓收拾一下,书房可以给他住。”

如此说定,他们俩当即要带人走。

乔轻轻怕不好,犹豫道:“街道委员会和孤儿院的人还在隔壁商量……”

“其余事情我会让人过来处理。”周景宴一句话打断她所有担忧。

乔轻轻原先没有太注意他,这几句下来才认真打量。见他轩昂俊朗,气度不凡,隐约透出一股迫人的气势,心知他肯定不是等闲人家。

越发拘谨之中,又对他们愿意施加援手多了几分感慨和感激。

送他们出门时,乔轻轻忍不住道:“赵小姐,您的好心肠一定会有好报的。”扫到周景宴,又加了句,“这位先生……是赵小姐的男朋友?”没等赵西澄回答,她叹着气抹了抹眼里涌上的湿意,“你们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