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王苏家,大梁唯一的异姓王,先祖曾与大梁太祖一起打天下,功勋不亚于太祖皇帝,却甘愿让出皇位,偏安一隅。
太祖登基后,苏家先祖也受封亲王,手握丹书铁券,镇守江南。
太祖驾崩前,立下遗诏,吴越王爵世袭罔替,往后历代大梁君主,都必须厚待苏家,不得不敬。
近百年来,吴越王为大梁镇守南域,治理江南,立下赫赫战功。但战功彪炳,亦是功高震主。
自世祖朝起,皇帝便有意削减苏家在江南的势力,这第一件事,便是下令有王爵者不得入朝为官。
而到了太宗朝更是又派出节度使分散了吴越王的兵权,还将睿王的女儿,璇嘉县主李楚瑜嫁给了吴越王世子苏凌晟。
李楚瑜虽是睿王嫡女,容貌姣好,但因着被家中骄纵,人品着实不怎么样,名声更是差劲。
听闻她时常打骂庶出弟妹不说,连她的那些庶母们也常受她欺压。说骄纵都是好听了,根本就是嚣张跋扈目无尊长。
更何况,那睿王不过是一个郡王,家里祖上是太祖的三弟,因此先封了亲王,原本也是世袭罔替的王爵。
但因着睿王的这些子孙们实在没几个有出息的,而大梁律法又规定亲王只能有八个,世祖想封自己心爱的四皇子为平亲王,便将睿王这一支降爵成了郡王。
这一代睿王也是体弱多病,文治武功没一样拿得出手,虽有郡王爵位让他安享一生,但权势,那真是半点没有,不过是个京都城里一板砖砸一个的普通宗室。
赐婚的旨意一出来,大梁京都和钱塘城里的人就对吴越王世子深表同情。
吴越王世子一表人才,才刚及冠便已平定南越立下汗马功劳,大梁想嫁给他的姑娘们,不夸张的说也能从钱塘排到京都。
原本似乎也已经与吴国公顾家的二姑娘说定了亲事,这一道圣旨下来不得不娶了那个“恶名在外”的璇嘉县主,当真可怜。
一时间,苏世子走在街上,都能感觉周围百姓纷纷给他投来同情的目光,还有不少姑娘在看见他的时候暗暗抹眼泪。
而府上那些心思不安分的小婢女们更是如临大敌,原想着世子娶妻后或许运气好了能当个通房妾室什么的,运气再好点说不定还能当个侧妃,但如今…谁敢在京都知名“母夜叉”璇嘉县主手下当妾室啊,还是保命要紧。
而那位处于风暴中心的苏世子却是出奇的平静,在母妃流着泪和他说了旨意后,也只淡淡回了句“儿子知道了”。
倒也不是说苏世子不在意自己的婚事,而是他对那些流言并不十分认同。一个姑娘家,脾气暴躁点有什么,他的那些姐姐妹妹,也没见哪个脾气好了,但因着是吴越王府的姑娘,还常被人夸性格刚烈果敢呢。
如今那个璇嘉县主,想来多半也是因为睿王无权无势,所以她才不幸沦为了贵族间的谈资。
于是,他接下了赐婚的旨意,在第二年春天繁花盛开之时,迎娶那位县主过门。
婚后的生活,比苏世子想的要好了许多。
虽说璇嘉县主脾气确实不好,甚至成婚后连对公婆的礼数也没有,从不晨昏定省惹的王爷王妃颇有微词。
因着成婚半年还未有身孕,王妃想给苏世子塞个妾室,璇嘉县主直接提着世子的佩剑就冲到了侧院要砍了那女子。吓得府中下人跪了一地,幸好有几个大胆的仆妇冲上前拦住了她抢下佩剑,这才没有闹出人命。
只是经此一闹,那女子也不敢在府上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王妃和世子放了她,王妃更是直接气晕了过去。
苏世子却实喜欢自家娘子的泼辣脾气,反而还兴冲冲的教她要怎么用剑,夫妻感情比刚成婚的时候好了不少。而在成婚十个月后,世子妃也有了身孕。
十月后,世子妃顺利生产,诞下一女。苏世子大喜,立刻让吴越王给太宗皇帝上书请封此女为郡主,封号颐阳,又亲自给宝贝女儿取名为苏微浠。
只是,王妃对此却并不满意,明里暗里的阴阳怪气了许多次,“晟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膝下连个儿子都没有,我晚上都忧心的睡不着觉”,“不过是个姑娘家,也值得你这样宝贝”。
世子妃还在坐月子,听到这些话日日以泪洗面,在房中大闹了一场。苏世子前去相劝,却被她迎面砸了一个茶盏,碎瓷片割破了脸。
他本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之人,见世子妃不听劝告一味撒泼,也是来了脾气,搬去了书房居住。而吴越王妃借机给他塞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通房婢女,他也没有推却,一概收了下来。
两个月后,睿王妃从京都来了钱塘看望女儿与外孙女,自然也听闻了她与世子夫妻不睦一事。
睿王妃拉着女儿的手,老泪纵横,语重心长地劝道,“娘知道你不痛快,若是寻常人家,爹娘自然是能为你做主的。但这是吴越王苏家啊,连圣上都要礼让三分,爹娘想为你撑腰,也是没有办法…”
李楚瑜听了这话哭的更凶了,抱着母亲不肯撒手,“娘,我是真过不下去了。婆母日日搓磨我让我站规矩,苏凌晟也是个薄情寡义的,我还没出月子他就不知宿到哪个小贱人房里去了。女儿不想和他过了,娘你和父王接女儿回去吧。”
睿王妃也哭了,又是生气又是伤心,“乖女儿,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怎么不疼你呢。”
但又没法子,只能继续劝道,“可是娘也没办法啊,你如今成了吴越王府的世子妃,连带着你爹爹和哥哥,都被圣上器重了许多。好女儿,谁都是难着难着过来的,你看你爹爹后院,不也有七八个妾妃吗。你啊,别管那些小妖精,横竖你是他苏世子奉皇命明媒正娶的世子妃,谁也不能越过你去。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子养好,和世子也莫要再别苗头,早点生个儿子傍身才是正经事。那可是苏家嫡长孙,未来的吴越王。”
见过睿王妃,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有靠山,也没了退路,李楚瑜转了性子,就像变了个人。变得温婉贤良,端庄大方,每日晨昏定省从不耽误,就连对着苏世子后院的那些侧室也是和颜悦色。
只是,苏世子侧室虽然不少,却没有一个有身孕,这其中的原因,自然也就不必多说。
成婚第五年秋天,李楚瑜再度有孕,并且在第二年夏天,如愿诞下一子。王爷王妃大喜,亲自给长孙取名苏微澈。
至此,李楚瑜一直忧虑的心也放下了,对着苏世子,也愈发温婉多情。
又过了两年,吴越王病逝,苏凌晟继位王爵,李楚瑜也顺理成章的成了王妃。
但是成了王妃后的日子,却不如她预料的那样称心。许是因为没了管束的缘故,苏凌晟变得越发风流,一个月也就初一十五会去正屋看看。
身边的嬷嬷也提醒李楚瑜道:“王爷正值盛年,男人家风流是常有的事,只要王妃压制住了后院,再生个小公子,这王府不还是王妃说了算。”
李楚瑜心中愤懑,只能装的越加温柔可人,希冀以此来留住夫君的心。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小世子五岁时,王妃再度有孕,并且这一次,她在孕中去太玄观烧香,遇到了一个传说中极灵验的老道。
那老道看了李楚瑜的面相后,直呼她这一胎是大贵之相,武曲星转世,日后必是人中龙凤,让王府飞黄腾达。
李楚瑜听了这话后,一回府便喜滋滋地告诉了吴越王。
吴越王却不以为意,反而有些不信,“道士的话如何能信得,且不说王妃这一胎尚且不知男女,即便是出生了,那日后也还有几十年的光景,谁能预料到。那老道能算得这孩子日后飞黄腾达,他怎么不算算他什么时候死啊。”
“王爷,对神明不可不敬。”李楚瑜深信不疑,“何况我已问了郎中,我这一胎脉象强健,一看就是男孩。等这孩子出生了,日后咱们澈儿也有弟弟作伴,他们兄弟齐心,澈儿身为世子不能入朝为官,不还有这孩子吗,王爷何愁王府的将来。”
吴越王却是眉头一皱说:“再说吧,澈儿也还小,不急一时。”
李楚瑜继续兴冲冲地说道:“再有六个月,这孩子就出生了,我算着日子,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是秋天,天气也好。王爷给他取个名字吧。”
听到这话,吴越王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伸手抚上李楚瑜的肚子,颇有几分温馨。思索一会道:“开帘待明月,稳听波澜声。就叫微澜吧,希望这孩子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做到波澜不惊,稳定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