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有两千多人口,现在应该有三千多了。
但因为自90年代以来兴起的打工潮,有很多已经迁出去了,还有很多常年在外务工。
现在村子留下的,多是空巢老人,还有几家留守儿童。
不过相比于90年代和00年代,农村的留守儿童,已经非常少了。
好多都被父母带了出去。
我们村子,是山东籍,同治年间迁移过去的一家子,那一家子有三个儿子。
我们整个村子,都是他们的后代,没有一个杂姓和外来户。
不是别人不往那边迁,而是农村人仗势欺人非常严重,外来人基本没有办法迁到我们这种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同姓村,会受到一个村子的排挤和欺负。
那些杂姓村,都有大姓小姓之分,大姓一直在村子里有话语权,几乎掌控着村子的所有资源,小姓一直都是被欺压的那一方。
更何况我们这种几千人口同姓的大村子。
这一章节的故事,发生在90年代初期。
我们村子有一家叫“建设”的,他的媳妇,是一个二婚。
嫁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女儿,那时候才三岁。
建设的这个媳妇,长得非常漂亮。
但那年代的审美,不看脸,而是看这个人的肤色和体型。
肤色白的、个子高的、体型胖的,无论男女,都特别好找对象。
用我们的家乡话说,就是“排场”。
建设的这个媳妇,不管是长相,还是个头,还是肤色,都符合那年代的审美。
她带来的那个女儿,是我们村子里公认的,长得最漂亮的女儿。
那个女孩,叫“花子”。
花子在8岁那年,她的母亲怀着现在丈夫的第三个孩子,前面已经又为这个丈夫,生下了一女一男。
那时候的女人怀孕,可没现在娇气,要几个人伺候,那时候别说要人伺候,还要洗衣做饭。
临近生产的那几个月,孕妇都嗜睡,疲乏,建设的这个媳妇,躺在床上,让她8岁的女儿去烧热水。
她的女儿花子,就去烧了一锅热水。
烧完热水,需要把热水装到暖水瓶里去。
花子才8岁,加上那年代营养不良,她的个头才1米多些,那锅灶台,有90多厘米,快比她人还高。
她没办法,只能搬来一个小凳子,垫在脚下,站在小凳子上,往暖水瓶里装热水。
但毕竟是小孩子,即便如此,小胳膊小腿的,力气还使不上劲,做起这些事很吃力。
在装热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旁边燃着的煤油灯,烧着了她的辫子。
她发觉后,试图想自己扑灭火,但越扑火越大,很快蔓延了整个身子。
她哭喊着去求救屋里的孕妇妈妈。
她的妈妈也是一个二百五,这个时候,只需要拿一个外套来,套住女儿,火势几秒就会扑灭。
她的妈妈遇到这种紧急情况,又做了个极其错误的办法,抱着她的女儿,放在门口胡同里,试图用胡同里的风,吹灭火势。
结果火越来越大。
直到邻居赶来,几盆水浇灭了火。
但她的女儿,那个整个村子最漂亮的女孩,已经被烧得惨不忍睹,命在旦夕。
她赶忙让人找来丈夫,送到隔壁村的小诊所。
好在那个小诊所的医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医术高超的医生,救活了女孩的命,但女孩已经完全毁容。
而且伤口还在感染。
这个时候,如果她的家人,给她照顾仔细些,还不会造成后来的后果。
然而没人管她,她的妈妈临近生产,她的继父,更不会管她。
随后,伤口开始感染,脸上的皮肤和脖子的皮肤,粘在了一块,整个下巴的肌肉坏死,变成了歪脖子和歪嘴。
就这样,一个天生丽质的女孩,本该有着光鲜的未来,却因为出生在这个穷苦的农村,以及无知的家庭,遭来了不幸,毁掉了她的一生。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因为缺乏细心护理,她身上的烧伤,开始感染化脓,让她命在旦夕。
她的妈妈,求着丈夫,让她带着小女孩去县城的大医院看病。
她这个畜生丈夫做了什么事呢?
她表面答应了媳妇,接着带着这个小女孩,去往县城。
还没出村子,就抓着小女孩的脖子,要掐死她。
边掐边喊着:“你怎么那么恨人,给我招惹那么大的麻烦,你怎么不死?”
这一幕,他自认为做的隐蔽,却恰巧被我爸爸看到。
我爸爸跟他不熟,岁数差的也多,他比我爸大了七八岁。
我爸爸厉声呵斥住他:“建设,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人性,她都这样了,你还这样对他。”
我爸爸很多年后跟我聊起这个事时,浑身发抖。
建设见被人看到,只得收手,也不敢再想着把女孩掐死的打算,已经被人发现了,他要带不回来,肯定是有嫌疑的。
但他也没有带女孩去看病,而是借着女孩严重烧伤的伤势,去城里沿街乞讨。
那个女孩的惨状,谁见了不可怜?
那脖子脸上都在冒血,还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人们的同情心,都被激发。
建设发现了赚钱的路子,带着女孩,走遍附近的县城,发了一笔财。
女孩命大,伤势的炎症,慢慢好了,但留下了永久的伤疤。
建设带着女孩在外面逛了半年多,挣了不少钱,回来把房子扒掉,盖了套新房子,嘚瑟的不行。
这是拿女孩的一辈子,和自己烂掉的良心,换来的。
花子的结局,还算是好的。
虽然她的容貌被毁了,失去了童年,失去了青春,失去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美好。
但在她十八岁的时候,结婚了。
后来生了几个孩子。
因为跟她不熟悉,也不知道具体生了几个,但她的孩子里,有个女儿。
我从她女儿的面貌上,似乎看到了她曾经的美貌。
老一辈人口中说的,全村最漂亮的女孩,绝非虚言。
只是,她失去了这一切。
而造成这一后果的,就是她的妈妈,还有她妈妈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