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氏带着宋小草过来,宋月华还以为又是胡金水闹什么幺蛾子了。
林氏叹了声气道,“放心,胡金水不敢闹事的,昨天他说你的坏话,被村里人打得鼻青脸肿,你大富叔过去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是没这个胆量来找你的事的。”
说完,林氏拉了一下宋小草,把她绣的帕子拿过来。
“现在小草跟若初在季家纳鞋子,我看她的手都磨破了,瞧着有些心痛,要是绣工能好一些,也能少纳些鞋底子,刚好小玉在家,想让她来瞧一瞧,看看怎么样。”
林氏说着还拎来一篮子鸡蛋。
人家都拿上门了,让她再带回去也不好。
宋月华叹气道,“多大的事,还得来这一套,真叫人觉得生份,鸡蛋我收下,但这篮子我是不可能叫你空着回去的,婶子要再外道,我可要去周爷爷那里告状。”
“好好好。”
林氏笑着应道。
小玉把小草带到隔壁的炕床上,教她一步一步的改正,配色,针脚上面的毛病,小玉也耐心同她说道。
“二……小玉姐……”小草现在面对小玉,还是很拘谨。
小玉端来丝线,正比划着,听了她这话,抬起头笑着道,“咱们本来就是姊妹关系,你唤我二堂姐吧。”
“二,二堂姐,”小草声音细小,“我是不是太笨了些……”
其实也算不得差,放在村子里来看,也算是过得去的。
小玉看着她道,“你若以后准备以此为活的话,那还得多练练,我指点过你,以后绣几个帕子换些家用,是不成问题的。”
“多谢二堂姐……”
宋月华来到灶房,把篮里的鸡蛋腾出来,从坛里掏出好几个咸鸭蛋,又捞了一大把酸菜,把篮子塞得满满当当的,然后端来热茶招待两人。
林氏自己接过后,忙叫她不要忙活,正好小草小玉在隔壁,她们也好可以唠唠嗑。
刚上到炕上,胖婶跟着刘二姐也过来串门。
还好烧了水,几人坐在炕边上烤着火喝着茶水。
宋月华便从刘二姐口中得知,今天一大早,王黑蛋和刘山炮就跟着宗义一起走了。
“都去了?”
刘二姐道,“都去了。”
王黑蛋也就算了,刘山炮要是去了那种地方,还能活着回来嘛……
宋月华正担心着,胖婶轻唉一声羡慕道,“这两个泼皮也是命好,替义哥儿挡了一箭,现在同去贵人面前做事,指不定哪天回来就成了官老爷。”
刘二姐啧声道,“贵人面前的事,也不是这么好办的,一个不小心……”
宋月华吓了一跳,赶紧道,“人各有命,说不定他们有些官运在身,咱们不沾他们的福,但也千万别得罪就行了。”
大正月的,可万不能说些不吉利的话,要真应验了就不好了。
林氏也反应过来,拍了胖婶一下,两人连忙打着哈哈笑道,“黑蛋走后,王老头就一个老鳏夫,可别心一动像贾老头一样,找了个寡妇,又闹着要生娃娃。”
“生娃娃……”
宋月华挺佩服贾富贵的,自给自足也是厉害。
刘二姐道,“牛氏人其实不错的,又憨厚,就长得不怎么样,比不得李光棍娶的那个邵寡妇,条顺盘亮,虽然说长得好,可那家里整天不得清静,日子也不好好过。”
听她这样说,宋月华顺嘴就问了一句,“怎么就不愿意好好过日子?”
刘二姐就等着她这一句话,把脑袋凑过来些,低声说道起来。
“那个邵寡妇不是个安份的,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同着村里的汉子眉来眼去的,上次李光棍去县城办事,回来就见黄大用从家里出来,当时两口子打架都打到里正家去了。”
林氏重重地咳了几声,刘二姐还在那里继续说道。
“李光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后面把汤婆子也找了过来,还是大富把邵寡妇骂了一顿,并说她要是再这样不三不四,直接让李光棍把她给休了,重新让汤媒婆给找个安份媳妇,邵寡妇这才安份了下来。”
“行了,别说了,”林氏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道,“今天刚炒的,尝尝看。”
刘二姐跟胖婶抓了一巴,这才消停下来。
干旱年间,不少人为了活命,选择嫁到村子里来,像小翠那种,也有像邵寡妇这些,心里肯定是不甘心的。
想到小翠,宋月华问起冯家的情况。
昨天她过去冯家的时候,那个娘倒没什么好说的,那个爹可有些叫人理解不了。
林氏喝了口水道,“冯老爹年轻的时候读过几年书,后面一直当帐房,家里买了些几亩地,娶了媳妇生了女儿,平日里看他不怎么说话,还以为是个沉默内敛的人,没想到,竟是个窝囊废。”
“我说胡金水就一个瞎眼老娘,怎么敢这么欺辱人家女儿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说到这里,林氏更气了,宋月华给她倒了碗茶,喝些水消消火。
刘二姐得意道,“那日胡金水在村里胡说乱说,我趁着乱,上去就给了他两脚。”
“早知道我也赶过去揍他两拳才好!”胖婶呸着嘴里的瓜壳道,“最烦这种窝里横,只会欺负媳妇的男人。”
宋月华眼看几人都的些气愤,转而又提起周小虎,刘二姐跟胖婶打趣起了林氏,几人才又乐呵起来。
几人正在说话,外头就传来了声响,宋月华出门一瞧,就见一个又黑又胖的高大个跑了进来。
“师傅!”
宋月华惊喜道,“文武!”
“师傅,我回来啦!”
谢文武跑到面前,比划了一下,得意道,“我都能瞧到师傅的头顶了,你再也没法把我举起来了。”
宋月华,“……”
胖婶三人见宋家来了客也不多留,林氏叫上小草就要回去。
走之前,小玉让小草晚些叫上若初,她们三个带上绣棚去王婆婆家做做绣活。
“大哥!”
大小宝原本在学堂那边玩耍,听到声音后赶紧跑了过来。
谢文武一把抱起两个小团子,转了一圈,结果脚下一滑,三人都倒在了雪地里。
“大宝子,小宝子,你们都变大只了。”谢文武捏着两小只的肉脸蛋道。
“文武哥!”
小玉也笑盈盈地出来,谢文武笑问道,“终于回家了,高兴吗?”
“当然高兴。”
后面的裴风也抱着东西回来了,这小子也长高了不少,宋月华过去接他手中的包袱,笑着道,“长高了,也长俊俏了。”
裴风脸上一红,结结巴巴喊道,“姑,姑娘……”
把人带进炕房后,宋月华问道,“江雨没有回来吗?”
“我们没有经过青州,”裴风解释道,“且有她在那处看着院子也好。”
谢文武把大包袱解开,里面有各式的糕点,“这个是椰汁白丝糕,这个是黄果软香酥,这个是盐烧香米酪……”
这两个人,衣裳就身上那一套,尽带了一些吃食。
“师傅,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谢文武殷勤地把食盒递到宋月华面前。
小玉指着香米酪道,“这个是最近新做的吗?”
“对,我在琼州新创的。”谢文武说着给小玉也拿了一块。
宋月华尝了一块香米酪,咬下去香脆奶香味四溢,一股淡淡的焦奶香味甚是霸道,越嚼越香,“这是你自己做的?”
“那当然!”谢文武得意道,“师傅,你尝得怎么样。”
宋月华认真道,“我觉得你可以开糕点铺子。”
“铺子的生意肯定不差。”小玉也评价道。
谢文武朝着大宝挑眉一笑,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大宝,“……”
几人吃着糕点说着话,才知道他从琼州回来就直接来了这里。
“你不先回家一趟吗?”宋月华问道。
谢文武看向裴风道,“他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裴风,“……”
“留些吃食带回去,你先在我这里歇一歇,晚些再让裴风把你送回去。”宋月华道。
这些点心里面有甜的,也有咸口的,大小宝吃得嘴巴鼓鼓的。
大宝留了一份软香酥包好道,“这个留给我师傅,他就喜欢吃些软软糯糯的东西。”
谢文武听到后问道,“段夫子不在隔壁吗?你送去不就好了。”
“段夫子不在……”
这时,柳雪从屋外进来,谢文武从炕上跳了下来,大喊道,“师妹!”
如今谢文武大变了样,柳雪也差点没有认出来,“师兄,你如今真是长得威武雄壮啊!”
“是吧!”谢文武得意地叉着腰。
说着赶紧从食盒里拿出糕点又炫耀了一遍。
看到柳雪尝一口后,面露惊喜的模样,谢文武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两人吃着糕点叙着旧,谢文武在知道宋月华开了棋馆,季明开了店铺,周小虎在做饭食买卖,张如山考取了秀才功名,现在还在做?师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
“三年不见,大家都变成我不认识的模样了。”
谢文武又问柳雪,在得知她还是老样子的时候,才舒了一口气道,“太好了,知道师妹你还在养猪我就安心了。”
柳雪,“……”虽然是事实,但她听着总觉得有些不爽。
情绪高涨的谢文武暖和了身子后,又抱出几盒子吃食,他要去给周家还有张家送礼,顺便找那张如山跟周小虎说说话。
外面还在飘着雪,柳雪给他拿了把伞,谢文武拒绝了,而是取下宋月华的蓑衣道,“我还是穿这个吧,打个伞娘唧唧的,真男人都穿这种。”
柳雪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三年才回来这么一次,宋月华把地窖里面一些好东西都翻了出来。
柳雪也从鸡场里面捉了两只鸡下来,准备晚上好好做一顿,给谢文武接接风。
“晚饭早些开始准备吧,”宋月华道,“早点吃完,早点回家。”
等到谢文武回来的时候,宋月华几人已经忙活上了。
他连忙接过她手中的火腿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弄了,我还准备给做几道好菜让你们尝一尝的。”
“也不急这一会,”宋月华道,“奔波了这么多天,你好好歇着,想吃什么我来做,你想做以后有的是机会。”
谢文武嗯嗯点着头,但手上还是帮忙掐着菜。
“师傅,过完这个年,我打算回青州去。”谢文武道。
宋月华抬起头道,“你都在青州呆了三年,那里的菜式还没尝够吗?”
“青州有家食味坊,我答应了那里的掌柜,过完年就给他当厨子。”
谢文武道,“那家酒楼生意不怎么行,我想去试试看,自己的手艺好不好卖,能不能把食客给留下来。”
宋月华道,“与其这样,你不如自己开一家饭馆。”
“那不成,”谢文武摆了摆手道,“我是厨子,做不来掌柜,也做不来伙计的活,我只想管做菜,别的事不想操心。”
宋月华把人拉起来道,“去歇着吧,吃过晚饭早些回去,你也有三年没见过爹娘了,该去看看他们了。”
“师傅,”谢文武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道,“你手劲越发见长啊!”
把谢文武赶走后,齐紫柳雪,宋月华终于忙活一桌子饭菜出来了。
吃饱喝足后,外头天色还早,谢文武看着裴风道,“不用你送了,跑来跑去的太麻烦了。”
宋月华点头道,“我找王小送你过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大雪天的,谢文武不想麻烦别人,宋月华把王小叫来,让他把谢文武送回家去。
两人到了村口的时候,张如山已经等了许久,看到两人过来,朝着他们招了招手道,“去溪南村吧,带我一个。”
“张如山,你大雪天的不在家待着,乱跑什么。”谢文武走近问道。
张如山个子没有谢文武长得高,但还是往他后背一拍道,“县里事情多,过年也没去先生家拜访,该去一趟的。”
谢文武想了想道,“是该去,我三叔心眼子小,还记仇,你去了后给他说些好话听。”
“老谢,你这番话,我会转达给先生的。”张如山道。
谢文武抓起一把雪就往他身上扔去,“你这个不仗义的东西。”
两人走了一路,打闹了一路。
快到溪南村的时候,张如山拉了拉谢文武,“老谢,我准备找你爹提亲,但在这之前,我还是希望能获得你跟先生的同意。”
“提亲?”
张如山小心翼翼地盯着他道,“我想娶小瑜……”
话还没说完,张如山就被谢文武给推得在雪堆里滚了一圈。
“谢文武!”
“张如山!”
两人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王小自觉往后退了些,他只是送个人而已,不想卷进这种事里面、
谢文武一把拎起张如山,质问道,“你早说啊!你早说,我就不让你来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才说!”张如山大声吼了回去。
果然,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谢文武,两个人抱着打在一起,在雪地里边滚边打了起来。
王小觉得男人之间的矛盾,就应该用拳头来解决。
可现在这两人打得跟老娘们互殴一样,就叫他没眼看了。
许久之后,谢文武跟张如山坐在路边上。
两个人头发乱七八糟,衣裳上沾满了草跟泥巴,看上去很严重,实际没受什么伤害。
“我跟小瑜两相情悦,你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张如山气愤道。
“那是我妹!”
张如山揉着胸口,平复下心绪,才道,“难道你妹一辈子不嫁人吗?”
谢文武别过脸不想说话。
“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张如山是什么很差劲的人吗?”张如山问道。
谢文武吸了下鼻子,还是不想说话。
“先生那边我先不说,等会拜个年我就回去,老谢,比起别人,我最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因为你是我张如山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这句话深深地击中了谢文武的内心。
叫他有些动容,“小瑜……我也不是不同意,主要是,小瑜在我心里还是个小孩……”
张如山来到谢文武面前,指着天发誓道,“老谢,我发誓一定会让小瑜幸福,绝对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谢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