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食指如峰,其余四指左掌虎口,跻神双手结出岚山之印,随后他右脚后撤拉开了弓步,侧身做出一个炮拳出膛之势,只见他微微调转着手腕角度,以岚山印法的指尖隐隐瞄准了楚云天。
“……你这是什么拳法?”楚云天敏锐察觉到空气流动发生了变化。
跻神并未作答,他目光一寒:“凝!”
方圆五十米气流顿时全部内陷汹涌而来,身边所有的压力都开始向楚云天挤压而来,大气压力从0.1兆帕直线上升,0.15兆、0.21兆、0.7兆、1.6兆,在这急剧升高的气压中,楚云天明明立足于陆地之上,也却有种身处于深海之下的压迫感,每一寸皮肤都在承受着强大的挤压,当被跻神锁定之后,大气压力终于上升到了3.3兆帕,这一刻,楚云天只觉得自己在与全世界为敌,就连空气都在向他释放敌意。
纵是无形气象,亦有千钧之力。
在3.3兆的大气压力之中,就是钢铁也会被扯碎。
如果说踞神的风格是飘然于秩序与道德之外,专精于神通以及千奇百怪的技艺,那么跻神就代表着一种极致的纯粹,那是将朴实无华打磨到登峰造极的绝对武力,不容抵抗,不容撼动,楚云天渐渐体会到了跻神的恐怖。
“起。”跻神掣肘抽拳。
不知跻神施展的是什么技艺,当他架起拳势之际,此地的气压开始产生巨大偏差,莫名的压力陡然降临在了这片土地上,压迫着楚云天全身,即使是龙的肉身强度也撑不住,此时楚云天的颅内压力剧增不止,他的脑脊液似乎都快要冲破耳膜喷射出来,如此庞大的气压变化令他丝毫不敢随意挪动身体,稍有不慎,他体内的液体便会撕裂身体溅射出来,他全身都传来强烈的刺痛,不多时,楚云天的双眼便已染成了一片血红色,那是他眼球晶状体血管破裂后渗出的血迹。
他动不了。
前后左右上下四面八方,全方位无死角的气压完全将楚云天封锁在了原地,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跻神:“我之所以放弃抵抗,是因为我把你当兄弟。”
独自走上布满荆棘的道路,不如把希望堵在沉睡中的未来,楚云天放下了防备:“我不还手,可不是我打不过你。”
“我知道。”
阳光下升起了一层五彩斑斓的帷幕,这是神圣领域折射阳光后散发出来的彩色虹光,楚云天可以站在原地放弃抵抗,但是神性之中不容凡物亵渎的绝对神圣领域却并不受他主观控制,当他遇到致命攻击时,即使是他主动去追求死亡,神圣领域也会快他一步,自发的将所有攻击阻挡在外。
他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
尽管有些事情没有按照自己计划中的剧本实行,不过目标也算大差不差了,小岚获得了真神赐福的灵魂道标,自己这具身体也品尝到了龙厨烹饪的绝味,获得了血脉提纯,并且还成功利用青阳大乱养出了十三个变异体,多出来了十三条命……哦,现在只剩十二条命了。
下一次醒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过没关系,即使是处于盲目痴愚的沉睡中,楚云天也能做到很多事,有些东西不需要亲自动手也能达成目的,为了将来的神战,为了能在神战之中成为最后的幸存者,成为宇宙中的唯一,他绝对会让所有找上门来的竞争对手不虚此行。
怀着对其他兄弟姐妹的恶意,楚云天哈哈大笑出来,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其余神子被残杀时的画面,只要想到那些可爱的兄弟姐妹们露出的绝望表情,他就快乐的不得了,这种针对竞争者的敌意是刻印在他灵魂深处的本能。
在楚云天的大笑声中,气压陡然从他眼耳口鼻倒灌了进去,那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陷星。”
跻神腾身跃上半空。
由于抽肘的拳势突破了大气压最大临界点,以至于跻神在抽肘蓄势时,拳势产生的巨大负气压直接突破了音速级空气动力,形成了内爆,3.3兆帕的气压令他就如导弹一般发射出膛,直接就被气压甩到了天上,并且身体还在涡流牵引之中不断进行着加速,加速轨道的终点正是跻神。
“环状涡流?”楚云天心中一凛。
他知道,大的要来了。
在海洋生态群之中,海豚十分喜欢戏弄其他小型鱼类,水母就是海豚用来取乐的玩具之一,而海豚戏弄水母的方式也很简单,那就是游到水母跟前,向水母吐出一个泡泡。
然后这个泡泡就会形成一个转速每小时260公里的环状气泡向前推进,被卷进去的水母想跑都跑不掉,水母之所以遇到海豚时逃跑,不是因为怕被吃掉,水母怕的是被海豚吐出的泡泡拉扯进去,转个不停,此时楚云天就像是那个被套进环状涡流的水母,只能任由跻神的拳风将卷入其中,随后以内旋加速将他向空中喷射了出去。
神圣领域和空气摩擦起了炽热的高温,阳光折射出的七色虹光在楚云天拖出了一道长长尾焰,他如一颗流星般的拔地而起,以每秒超过10G的加速度迎向了跻神,并且速度还在越来越快。
楚云天紧咬牙关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冲击。
只见跻神一拳打出。
3.3兆帕的拳风在高密度塌缩中快速碰撞,一度产生了质变,当跻神右拳打出的时刻,他拳面正前方的气压甚至上升到了35.973兆帕的当量,就在这道冲击即将命中的时刻,跻神目光一闪,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将拳风偏移了些许微妙的距离。
那承载着35.973兆帕的一拳没有直接命中楚云天,而是轰在了环状涡流的中心处,原本正在汹涌奔腾的涡流顿时凹陷了进去,跻神的拳头,就像一颗陨星坠入了深海之下,他所带来的冲击与涡流形成了不断跳跃的光线扭曲。
“嗡——”
跻神与楚云天正面相遇。
仿佛宇宙中两个拖着尾焰的天体发生了正面碰撞。
相撞之际,空气中并未产生剧烈的碰撞声响,只有一种频率超高的超声波在空气中震荡,人耳无法捕捉这样的波段,但是人的眼睛可以看到碰撞后产生的恢弘伟力,可以看到那碰撞冲击形成了巨大的环状波。
在这个动能密度无比庞大的中心点上,环形波就好比是围绕着天体的星环,那波纹甚至扭曲了光的粒子结构,扭曲了光线,扭曲了三维空间,并且从中逸散出了能够撕裂万物的恐怖能量。
翠华山在悄无声息中被那星环泯灭掉了一角。
这座人杰地灵却又多灾多难的大山,又一次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伤害,但见那光线扭曲的波纹从原点扩散而开,由点到面,由面到圆,形成球型的环状波瞬间扩张了两百多米范围,但凡是被卷入其中的物质,不论是山上的土石或者树木,所有东西都被那环形波碾碎成了尘埃。
环形波没有发生爆炸。
这道动能密度无比庞大的矩阵非但没有继续扩张,反而在达到某个极限之后便陡然收缩了回去,冲击力犹如潮水涨落,能量的释放与收缩几乎只在瞬息间就完成了转换,在这转换之中,翠华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塌缩力吞下去一口,山体留下了一个纵深一百多米的盆地深坑。
待到万籁俱静时。
一颗重量足有数千吨的天然晶体出现在了天空中。
那些被塌缩效应吞进去的物质并没有消失,在经过疯狂向内挤压的塌缩之后,原本三千多立方米的体积最终压缩成了不到三米的大小,从而凝聚出了这么一颗具有超高密度的纯天然晶体,它宛如一颗浑然天成的球型烯,悬空在天上,于阳光下反射着漆黑的光。
楚云天就在晶体的核心处。
此时的楚云天已失去了意识,几乎已被晶体挤压的看不出来人形,包括内脏和溅出的血液也被凝固在了晶体中,散射成了不规则的血线,不过这种伤势并不会要了楚云天的命。
在阳光的照射下。
悬浮在空中的晶体渐渐冒出了青烟,那结构密度无比庞大的物质终于无法承受阳光和气压的分解,开始自我升华,在地球标准大气压的撕扯之中,晶体表面的结构逐渐分解,与氧气结合后转而蒸发出了越来越多的白烟,就连晶体表面的温度也越来越烫。
“嗤——”
整个晶体都开始喷吐起了炽热的蒸汽。
地球的标准大气压不会容许如此高密度物质存在于世,没有特殊的保存手段,这块晶体便会在阳光与氧气的催化之下自我崩溃。
清者上升,浊者下沉。
喷发着滚烫蒸汽的球型晶失去了完美形态,它裹着滚滚浓烟从天空中坠落了下来,下坠产生的外部动力再次催化了晶体分解的速度,就在晶体在下坠的过程中,那三千多吨的高密度晶体咔咔碎裂,随之裂成了大小不同的块状物,各自喷发着火光与浓烟,在不断的自我分解之中坠向了大地,就像那散落下来的天火。
难以想象这一刻所见的震撼。
对于一名凡人来说,此等天威好比是末日的到来。
几公里之外的山头上,藏身于树荫下,以遮光咒潜伏在阴影中的吴惟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亲眼看到,黑衣人一拳打出了天崩般的异象,此时从天空中散落的火雨,完全超出了吴惟对大自然的想象。
他不懂为何黑衣人打出的拳头会打出天体塌缩的威力。
他也不明白对方明明只是打出了一拳而已,为什么天空中会散落火雨。
不懂,不知,不明,不晓。
但毫无疑问,这就是大道。
哪怕下一秒就会被余波卷进去,当场暴毙,哪怕会被黑衣人当作路边不起眼的麻衣,不小心踩死,即使是死亡,也难以阻止吴惟内心的震撼与求知,他安顿好徒弟之后不惜以身犯险,冒死潜回山中,为的就是目睹那头大妖的真容,为的就是亲眼见证眼前这一幕超凡入圣的天威,就算死掉也值了。
“多…多么的……”
吴惟呆滞而又痴迷的望着那火雨,就像是一名虔诚的求道者在瞻仰真理奥秘:“多么美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