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羽从来都没有见过秦庸穿僧袍的样子。
真见到的时候,她承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就那样不染纤尘的坐在樱花树下打坐诵经。
那素净无任何装饰浅淡到近乎耀眼的白僧袍,明明朴素无华,偏偏穿在他身上,骨子里都透着一众极致的神秘和神圣感,仿佛和他说一句话,都会染指他……
自己梦里一直出现的那个小和尚,是老秦?为什么?
“来,鸢儿,我给你介绍,法号无庸,护国寺圣僧。”
“圣僧?他看着也不大啊……怎么就圣僧了?无字辈的,护国寺方丈无量大师是他……”
“师兄,他看着不大,但是辈分高啊!”
说着,那穿着锦衣华服的英俊少年潇洒的在树下僧人身边蹲下,不拘小节的伸手揽过了他的肩膀,“无庸兄弟,我带我妹妹来看你了,记得吧?我和你提过的,那个把皇帝亲儿子九王爷打骨折的女壮士,哈哈哈哈!”
鸢儿?
杜若羽在一旁发觉这三个人根本看不到自己,也就大胆了起来。
她听到那个女子的哥哥喊那女子……鸢儿?
昨晚老秦睡梦中喊的名字雪鸢,也有一个鸢……
那个和秦庸长得一模一样的僧人无庸闻声,缓缓睁开了澄净的眼眸。
一睁眼,天地都黯然失色。
他的声音如同神秘山川中幽冷的清泉,仿佛能拂去人心所扰,“阿弥陀佛,施主莫要乱来,护国寺后山严禁女子进入,这若是被护国僧人撞见,施主的妹妹可就要遭罪了。”
无庸坐在那,犹如一座极品玉佛,俊美的一尘不染。
结果,杜若羽远远就见那少女,毫不害怕的蹲在了那无庸的面前,单手托腮,歪着头,笑意盈盈的凝视着无庸那张完美无瑕的侧颜。
“和尚和尚,你说你这张脸当了和尚多可惜啊,你这脸,可是能引得京城那些官家小姐竞相折腰的吖。”
无庸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侧过眸,天生眼尾上挑透着几分邪,眼神又干净透彻的他似笑非笑的凝视了蹲在他身边的少女半晌,然后心无旁骛的重新闭上眼眸,继续念他的经,禅他的佛。
杜若羽怔怔的站在那。
看着那对兄妹围绕着那个小和尚有说有笑,故意逗弄他的模样。
可是梦中的场景却又忽然间切换了。
往后几乎每一天,那个叫“鸢儿”的少女都会偷偷溜进护国寺,进入后山禁地去缠着那个小和尚。
“无庸,别当和尚了,当和尚多没意思啊,看不到繁华红尘人世间,体验不到人生百态,跟我走吧,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以后把你供在宰相府里当媳妇儿养?”
“罪过罪过,雪鸢施主莫要胡来。”
……
“无庸,你们护国寺有尼姑吗?要不我出家当尼姑来陪你?尼姑和和尚好像还挺登对的。”
“阿弥陀佛,雪鸢施主莫要妄语,护国寺不收女僧。”
……
“无庸,我哥带兵去边疆了,皇上亲封他为镇北元帅,我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你说他能不能平安回来?”
“雪鸢施主放心,贫僧一定潜心为你兄长诵经祈福,保佑他凯旋而归。”
……
无处场景不断地变幻。
都是那个少女偷溜进护国寺找无庸玩耍的场景。
直到场景忽然变成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杜若羽见自己梦中的少女,穿着一身夜行衣,带着两名手下,轻功绝佳的潜入了护国寺中,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无庸居住的禅房中,拿出一个麻袋,将无庸打昏,装进麻袋,直接扛走,藏进了宰相府。
……
梦境到这里就忽然中断了。
一道惊天雷霹雳而下,惊醒了睡梦中的杜若羽。
她满身冷汗的坐起身,气喘吁吁的看着窗外倾盆而下的暴雨。
漆黑一片的酒店卧室中,又一道惊雷劈下。
忽然间,杜若羽浑身鸡皮疙瘩起,因为她惊恐的发现,酒店卧室的门被打开了,惊雷亮起一瞬时,一个人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杜若羽差点吓得尖叫起来。
但是她忽然觉得那人影眼熟无比。
然后,她听到了秦庸低沉幽幽的声音:“别怕,是我。”
杜若羽下意识的就身后打开了床头灯。
真的是秦庸!
他浑身湿透的站在那,身上头发丝上还在滴着水。
他也不进来,就傻愣着杵在那。
是秦庸,杜若羽才松了口气,但是她还是很后怕,有些生气的看着秦庸,“你疯了吗?大半夜跟个鬼一样站在门口看着我!”
秦庸像个傻大个一样的杵在那。
和梦里那个一尘不染,绝世万分的圣僧无庸完全判若两人,有些狼狈,有些落寞。
“我……”秦庸欲言又止,低着头,见自己浑身湿透,又不想弄脏地毯,想进,又不敢进,“我一直在等你回家,等到凌晨也不见你回来,就出来找你……”
然后他查到杜若羽竟然一个人住在了酒店里。
就一路找来了酒店。
杜若羽拧眉看着秦庸,“你怎么进来的?”
“爬窗。”
“这里是四十六楼!”
杜若羽惊魂未定,语气不佳,但是她冷静后乍一想,秦庸不是普通人,他会能爬上四十六楼不奇怪吧?
见秦庸不说话,杜若羽深深吸了口气后,才冷冷道歉:“对不起,我被吓到了,说话可能不好听。”
方才的梦境,扰乱了她的思绪。
杜若羽此时此刻,内心很乱。
所以,真的有一个叫“雪鸢”的女人存在过,那个和秦庸长得一模一样的和尚法号无庸,而秦庸从前也的确是个和尚……
所以,他爱的女人是那个叫雪鸢的,而不是她,是这样吗?
只因为她和那个女人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所以秦庸才……
杜若羽越想,心越冷。
前几天还在不满现状,觉得和秦庸的感情缺少实质性的进展,缺少普通情侣间的争执和甜蜜,始终和他之间隔着某种摸不着道不明的距离感。
现在,她全明白了。
“秦庸。”
杜若羽将脸埋进双掌间,疲惫的唤了一声。
“我……我在。”
“你还是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她再给他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