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一瞬间凝固下来。
所有人都怔怔的望着净坛大师,表情惊骇。
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这个时代。
现代社会与古代不同。
古代社会虽然有律法,但仍然有很多人视人命如草芥。
尤其是当时还处在冷兵器时代,发生争执闹出人命,基本都是用刀剑砍杀。
这样的武器在民间也十分常见,毕竟农民种地需要打铁锄,厨子做菜需要用菜刀。
哪怕是江湖上耍把式的艺人,也得拿真刀真枪来表演,若是演得假了,没人买账。
在那些个年代,一怒而起,持刀杀人,都是比较常见的事,至少比现代社会要常见得多。
然而,在现在这个时代,国民都受过教育,知道不能随意伤人,更不能杀人。
如果一旦敢犯法,那免不了牢狱之灾。
在管控和教育的双重约束下,现代社会的人已然没了古时那些人的暴戾脾气。
大多时候,大家讲究的还是和气生财。
能动嘴就绝不动手。
若是遇到一些大事,也会联系警察处理,不会私自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可偏偏令他们吃惊的是,这样的事情居然被他们给遇上了,虽说不是亲身经历,但从净坛大师嘴里听到,也让他们极为震撼,心里纷纷猜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竟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观山道人深吸一口气,目光左右瞥了两眼,见其他人都愣着不动,便连忙给众人倒茶。
他的脑袋上滴着汗,心里也有些沉重。
听到这样的事情,换做是谁都不可能笑得出来的。
而且此时正说到关键,他也不愿意打断净坛大师。
只能借着给众人倒茶来掩饰内心的惊慌。
时不时偷看净坛大师一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对于这个故事,他本身也非常好奇,很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又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山月道人把茶杯端在手里,却没有丝毫喝茶的意思,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自从听到净坛大师讲到那个妇人的儿子杀了人之后,她的动作便仿佛凝固了一般,坐在那里丝毫不敢动弹,若不是知道她是个活人,说不定还会以为这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
她的内心也在震撼。
这个时代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
当真是世事难预料。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妇人的儿子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杀那个人,还要把他的脑袋割下来。
那个人又是谁?
陈靖韬也默不作声,一直等待着净坛大师说下去。
作为从大明朝来的人,他对于生死的态度或许会比观山道人和山月道人更容易接受一些。
毕竟在他那个年代,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行走江湖,他听闻过太多这样的案例。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不是个文明社会吗?
这个时代的人不是都爱好和平吗?
怎么还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事情来?
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陈靖韬不知道缘由,也猜不到原因。
他只能默默的听着,等待净坛大师将后面的故事补全。
净坛大师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这才继续说道:“后来那个妇人得知了详情,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原来那个无头的红衣女子,竟是她儿子的女朋友!”
女朋友?
三个听众听到这里,又是一惊。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女朋友?
这个男的在想什么?
难不成是这个女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可究竟做了什么事能惹得他暴起杀人?
有什么问题是警察解决不了的?
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
三人更加好奇。
净坛大师看了一眼三人的表情,接着道:“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满脸惊讶,我不明白这个妇人的儿子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女朋友,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年纪轻轻,还拥有着光明的前途,怎么就做出了这样自毁前程的事情?”
“那个妇人颤抖着告诉我,因为他儿子去见了那个女孩儿的家长,可是女孩儿的家长看不上他,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甚至还将她儿子轰出门去,这件事情对她儿子造成了极大的打击,那一段时间他都处在郁郁寡欢的状态中。”
“她得知这件事,也曾尽力安慰过他儿子,可效果并不好,他儿子整天念叨着那个女孩儿的名字,茶饭不思,觉也不睡,短短几天,他的精神状态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然后……”
说到这里,净坛大师顿了顿。
吊足了三人的胃口。
陈加吉听到这里,忽然没了下文,急得抓耳挠腮。
“然后怎么了,倒是快说啊,这个净坛大师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一口气全说出来吗,老是半道吊人家胃口!”陈加吉急不可耐。
陈靖韬听到陈加吉的声音,暗暗说了一句:“冷静,先别着急,等净坛大师缓缓吧,这件事太过严重,或许他现在想起来,也心有余悸吧。”
陈加吉的八卦之心隐隐作痛,捂着胸口叹气:“唉,最烦这种说话说一半了,勾起人家的好奇心,又不满足人家,简直过分。”
陈靖韬没有再搭理他,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净坛大师身上。
此刻,净坛大师的脸色也有些许的变化,似乎真是心有余悸,原来和蔼的面容此刻带着一丝沉重,让三个倾听者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观山道人默不作声。
山月道人屏气凝神。
都在等待着这个故事的后续。
过了片刻。
净坛大师开口道:“那个妇人当时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似乎后面的事有些难以开口,我看她情绪激动,也不催促,就一直等着,后来等她情绪稳定之后,这才告诉我后面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个女孩儿与她的儿子早已发生了关系,那个女孩儿发现自己怀孕了,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她儿子,她儿子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还挺激动,情绪也好了不少,甚至更积极起来,努力的改变自己,想让女孩儿的父母看到自己的诚意。”
“可是,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女孩儿的父母并没有因为他的努力而高看他一眼,甚至还想让女孩儿去医院将孩子打掉,更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说是让自己的女儿忍痛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让女儿嫁给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经此一事,那个妇人的儿子心态彻底崩溃,一想到自己女孩儿父母对自己的态度,他的满心的气愤,为了不跟女孩儿分开,为了不让她跟别人在一起,他就一个偏激,将那个女孩儿杀了,而且割下了那个女孩儿的头颅。”
净坛大师缓缓将当初的故事娓娓道来。
在座的三人听得面容惊骇。
没想到会是因为这样?
因爱生恨?
得不到就毁掉?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个男孩儿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杀人吧!
人家女孩儿对你有意思,又没做什么越界的事,干嘛要杀了她呢?
还把人家头颅割下来,残不残忍?
怎么想的?
但换个角度,若是代入男孩儿的身份,三人又有些理解他这样做了。
自己为女朋友努力奋斗,就只是想给她一个家,想跟她在一起。
她的父母看不上自己,也能理解,毕竟这样的事情在这个社会不少见。
可为什么,她已经怀孕了,而且自己也已经努力在变好,为什么就是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连一个机会都不给,还硬生生要拆散自己和女朋友?
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还要打掉自己的孩子?
确实太过分了!
但凡有一点血性的人都不能忍。
这样一想,三人似乎也能理解男孩儿了。
顿时,气氛又凝固下来。
每个人都低着脑袋,想着这段故事,心想着若是自己来面对这种事,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答案是令人窒息的。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足够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只要女孩儿的父母不让步,那么两个人就注定走不到一起。
也就是说,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或许是注定的。
一念至此,三人都不由叹了口气。
净坛大师见状,也默不作声。
这时,陈靖韬开口:“大师,那后面呢?此事是那个妇人的儿子与他女朋友之间的事情,跟这个妇人又有什么关系?她后面做了什么?”
听到这话,观山道人和山月道人也向净坛大师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净坛大师见有人问起,不由多看了陈靖韬一眼,然后开口道:“她儿子杀了人之后,就过来找我倾诉,我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也才突然明白,原来她之前的那个梦,梦境的内容竟然是他儿子女朋友后面的结果,没想到她为了救自己,提前报梦给他妈妈,不过事与愿违,他妈妈并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所以最后酿成了这样的结果。”
“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她的儿子确实已经杀了人,就算她来找我倾诉,也无法改变她儿子要为此事付出代价的结果,所以我当时只是安慰她的情绪,并没有多说什么。”
“后来那个妇女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之后,她跟我说,她的儿子现在被关进了大牢里,像这种情节恶劣的犯罪,估计要被判处死刑,不过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她的儿子变成无期徒刑。”
“我深知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且这说不定也是他们的果报,我便没有插手,只是告诉她凡事自有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了恶因,也必然会有恶果,若是能行善积德,说不定还能减赎罪孽。”
“她跟我说,她早已有了打算,作为母亲,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判处死刑,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哪怕是用她的命来换她儿子的命!”
净坛大师缓缓说道。
三人静静的聆听。
不得不说,这个妇人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对于现在这个社会,做了坏事就一定要受到惩罚。
他们能理解作为母亲对儿子的关心,可这样的关心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她儿子杀了人,如果不能受到法律的制裁,那这法律还有什么意义?法律的存在还有何威严?
再者,她的儿子杀了人被判处死刑,她把她儿子救了,那人家的女儿呢?难道就这么白死了吗?
法不容情!
更不可能容忍这种徇私舞弊的做法。
净坛大师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她当时将她的想法告诉给我,还问我觉得这件事能不能成功,结局会是怎么样。”
“我知道,她问我也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就算我说不怎么样,她也不会往心里去,她认定了的事,旁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
“既然知道她心意如此,我又何必多说?更何况,我觉得她的整个家庭都存在很严重的问题,不管是她还是他的儿子,都太过偏激,都没觉得自己是错的,在他们眼里,一切都是别人的不对,一切都是别人的责任,与自己无关。”
说到这里,净坛大师也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面容惋惜:“像这样的人,时至今日仍有不少!”
众人点头。
这句话说的可太对了。
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总有一些奇葩,不明事理,不分是非,只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在他们眼里,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任何敢来指责和说教自己的人都是错的。
哪怕是亲生父母,只要敢说自己一句坏话,那就是穷凶极恶,四处声讨。
却不想想,自己若真是做得对,又怎会惹来旁人的说教?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若很多人都说自己不对,那就应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净坛大师抿了抿嘴,接着道:“我自知改变不了她的决定,便没有直接告诉她结果如何,只是跟她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要勇敢面对,那个女孩儿已死,可以念《地藏经》给她,以助超脱,还可以念《金刚经》回响给她的儿子,帮助她儿子赎罪,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事情。”
“后来呢?”陈靖韬又问。
“后来……”净坛大师目光回忆,继续道:“她当时感谢了我之后便离开了,从那以后过了两年我都没有再见过她,直到两年后,她才又找上了门,告诉了我她儿子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