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印花税
即便如此,一个上午也过去了。
等中午之后,他们再次见到了嘉靖。
嘉靖午睡过后,打了一趟拳法,而今精神真好,见周梦臣呈上两叠章程,好几页纸。嘉靖顿时不想看了,对周梦臣说道:“拣重要的说。”
嘉靖在宫中散步,周梦臣与方钝在后面跟随着。
周梦臣答应一声,说道:“银行章程,最重要的时候准入门槛,管理章程,如何收税,等等。”
“首先,在户部之中设银行司,掌管银行国债一事,臣以为当新设一户部侍郎掌管,只是方尚书认为,凡是刚刚开始,就不要弄得那么大,以一户部主事掌管就行了。”
“想要办银行,必须到京师户部报备,报备掌管人,以及所有的股东。然后银行司办理执照。没有执照私下运行的,一律查没入官。其次,就是必须购买一百万两的无息国债。只有在破产或者面对挤兑的时候,才能取出。”
周梦臣一开始就没有降低银行门槛的意思。不管是户部办理银行执照。还是缴纳一百万两的保证金。
本来周梦臣想要的是保证金。但是方钝告诉他,他不可能容忍有一百万两银子放在户部账上,而他不能用。倒不是方钝有超强的掌控欲,而是大明朝廷太穷了。根本不可能不动这一百万两的。所以保证金就变成了国债了。
周梦臣本来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想北洋,民国,乃至新中国的某些时期,承销国债这事情,将银行搞得欲仙欲死。周梦臣就不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
毕竟,周梦臣只准备让大明有七八家银行。每家的资本最少在千万级别。之所以如此,就是为减少政府的工作量。
周梦臣可知道,大明户部那些官员与吏员,如果不挺高门槛,让银行家数超过一百家以上,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事了。
毕竟一个司最多几十个上百个人。对接七八家银行的业务还行,如果对接一百多家,让他们忙死,也做不出效果来。
“其三,就是对银行征收赋税,我个人觉得分为两种,一种是印花税,凡是银行出局的所有票据,必须在朝廷备案。有朝廷的印章,才能算数,如果没有,那么一旦有了纠纷,到了官府,官府不承认票据的有效性。这一个税,每一分合同,或者支票,收取千分之一。”
嘉靖根本没有在乎,他不觉得千分之一,能弄出多少钱来。
周梦臣却是知道,这如果真能办好了,是一个非常大的税种。在周梦臣的规划之中,很长一段时间,百姓是接触不到银行业务的。能接触到银行业务的,都是大户人家,一次银行业务,少说要几百两银子,否则根本不值当银行跑一趟。
就拿一百两银子来说,一次印花税也要一钱银子。
而一个千万级别的银行,业务到底有多少,周梦臣并不知道。但是他大概知道,黄河银行在赈灾贷款上花了大概三百万两上下,这就是单单这一笔,朝廷就能到手三万两了。
而且周梦臣怎么都觉得,一家银行业务再查一年也要将自己的本金贷出去一次的。如果这都办不到,岂不是要赔钱了。
这就给了一个底数,一家千万资本的银行,最少每年也要交十万两。而且周梦臣觉得,如果大明向工业社会转型顺利的话,单单这一项赋税,就有超过农业税的潜力。
一年两千多万石的粮食,看起来不少。但是折合银子,因为粮价不同,大部分时候也不过一千多万两。而大明整体货币存量,在一两亿两之多,这都是实物货币,也就是银子,加铜钱,加黄金的总和。其实到底有多少,周梦臣也没有估计,因为这是估计不出来的,大明是没有那么统计能力,统计出来大明市场上流通的货币总量。
周梦臣只是一个估算,误差到底有多少,真有天知道了。
因为银行支票,等金融工具,将原本的资金放大化了,也就是加了杠杆,也就是银行乘数效应。只是时代不同,这个杠杆也不可能太高。
如此一来,考虑资金流转速度,以及其他效益。周梦臣觉得,到时候这一项赋税,一年上千万两,也点问题都没有。
当然了,问题是,怎么将赋税收上来。
周梦臣想的是理想化的局面,而现实要太多的问题了。比如,这个税那个部门来收,总不能让人家做一次生意来北京一次的,下面要设银行国债司占点?如果要的话,设立多少,是省里有,还是府里有?如此一来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养这些人也是要钱的。
还有其他一些不好处置的地方。
不过,周梦臣又不是户部尚书,他管这些做什么?他先敲定章程,占据道义的制高点,将来在慢慢推行就行了,
只是周梦臣这分激动,仅仅是他自己激动而已。嘉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并不觉得千分之一的税,有什么好收的。
周梦臣只是接着说道:“再有就是银行的商税,臣以为当以十税一收取。”
嘉靖听了,微微皱眉,一挥手说道:“无所谓。”
周梦臣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大部分商税都是三十税一的,但是周梦臣对提高银行的赋税,伤了很多脑筋,一方面固然是祖制问题。另外一方面,周梦臣对金融很陌生,不知道对银行增税对整体经济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周梦臣回头一想,只要不将银行当作一个已有的非常完善的事务,而当成一个新兴的事务来看,不求十全十美,只求能向前推进,周梦臣内心之中,就觉得好多了。
周梦臣说道:“接下来,臣讲一下,国家对银行具体的管理与指导,银行国债司所肩负起监督银行的责任,已经银行的经营范围------”
嘉靖眉头微微一皱,说道:“这些卿等既然已经商议好了,就无须报给朕听了。只是这银行国债司关系重大。两位可有人选推荐?”
周梦臣心中自然想过很多人选,最后他只能推荐一个人,他说道:“陛下,臣有一人推荐。”
嘉靖说道:“何人?”
周梦臣说道:“翰林编修张四维。”
嘉靖说道:“此人是何人?”
周梦臣说道:“张四维乃蒲州人,蒲州张允龄之子。嘉靖三十二年进士,后选入庶吉士,而今已经三年,应该要散馆了。”
嘉靖一愣,说道:“以子管父,周卿就不怕他们私相授受?损公肥私?”
周梦臣说道:“臣这样做原因有二,蒲州张家三代富商,家中富贵,堪比公侯,多一些钱,少一些钱,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意思,张家想要的是改换门庭成为官宦人家。所以对张四维寄以厚望。宁可损自己家生意,也要支撑张四维。”
“他们决计不会伤害张四维的仕途。”
“此其一也。”
“其二,说实话,银行到底该怎么办?其中账目该怎么查?局势时候该怎么办,税该怎么收最合适。臣也是一团雾水,唯有局内人最清楚,而张四维就是局内人之中,朝廷的人。”
其实,这才是主要原因。
如果有可能,周梦臣也不愿意用张四维。倒不是对张四维有什么意见,而是单纯的回避与平衡。回避自然是回避张四维与张家的关系,平衡。自然是不能让晋商在银行这一件事情上,既有先发优势,又掌控银行国债司,岂不是既当选手,又做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