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晚膳,塔娜见帝后有些话要说,便起身告退,只是回到自己房中,将满腹的疑惑说与春桃听,“姑姑,这宫里的规矩倒是与我想的有些不同。”
今日春桃也跟在塔娜身边,自然注意到塔娜的种种不解,她笑着说,“奴婢还想着过些日子再说给公主听,没想到公主聪慧过人,已经留意到了。”
说着,春桃替塔娜拆卸着发上的珠钗,“宫中规矩多,可这规矩也不是人人都要遵守的,皇上是天下至尊,自然是可以随心意行事的。”
塔娜隐隐有些明白,“可书上说明君......”说到半句,塔娜意识到自己险些犯了忌讳,慌忙住口。
春桃已经拿起牛角梳为塔娜梳通长发,提点道,“进了后宫便是皇上的家事,家里面哪需要守那么多的规矩?再说了,前朝后宫明面上互不相同,负责劝谏的大臣知晓后宫之事,才叫人不安呢。”现在这位皇帝最怕的就是前朝后宫瓜葛着。
塔娜细细品味着春桃的话,又有些担心,“别人不说,皇额娘是有劝谏之责的,对这些事如此不闻不问,万一被华妃娘娘抓住了把柄可怎么办?”
春桃不紧不慢地为塔娜按摩着头皮,“公主莫忧,华妃娘娘能得皇上喜欢,自然是合了皇上的心意。”
塔娜了然,什么样的心意?自然是喜皇上所喜,忧皇上所忧。要真是细究起来,华妃宫里才是最不讲规矩的,在年世兰这里,什么食不过三?皇上喜欢,自然是要吃够的,今日不够,明日继续,只要皇上来,必然是喜欢的口味轮番地摆满一桌子。
塔娜消化了新的潜规则,感激地对春桃说,“多亏了姑姑一路教导,不然塔娜还不知道要犯多少错呢。”自己犯错不要紧,要是连累了父兄,塔娜才要呕死。
春桃喜欢塔娜的敏锐聪慧,更喜欢塔娜跟宜修的一条心,“公主言重了,奴婢能陪伴公主,才是奴婢的福分。”
坤宁宫正殿,塔娜离开了,皇帝也不再拘束自己,他轻轻斟着茶盏,才露出了今日的不愉,“今日张廷玉来找朕,提醒朕不应过于宠信年羹尧等大臣,张廷玉一心为朕,年羹尧又在前线征战,朕真是左右为难啊。”
这话宜修也就是听听,皇帝若真是为难,早就把两个心头肉叫到一起调解矛盾了,如今却没有,想来张廷玉的话说进了皇帝心里。
宜修面上却是皱眉,仿佛跟皇帝感同身受,“张大人是为了皇上跟年大将军的君臣相得着想,可年大将军镇守边疆,轻易不得离开,无法入朝自辩,这事真是不好处理。”
皇帝见宜修只是顺着自己的话说,却丝毫不提年世兰这些日子在宫里兴风作浪之举,只能自己说起这个话题,“朕也只能在小宜这里说说,要是让世兰那个爆碳脾气听到了,怕是又不得安宁。”
宜修只是顺着说,“年妹妹到底年轻,年大将军又是为国征战,年妹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都是人之常情,还得皇上多多体谅。”
皇帝一叹,“朕十分理解世兰,可张廷玉也并非无缘无故说起年羹尧,这些日子不少朝臣都给朕上了弹劾年羹尧的折子,说他在西北用人自专,竟然搞出了个‘年选’;回京路上竟然叫朝臣跪迎;他的住处处处是四爪龙的样式,府邸也是仿照宫廷建造。朕只是粗略一看,便觉得触目惊心,派了人去核实,竟然桩桩件件没冤枉了他。”
说到此处,皇帝满脸怒容。
宜修听了这话,满脸惊骇,手握着帕子盖在心口处,仿佛受不住刺激一般,“年羹尧竟然跋扈至此!”
皇帝见宜修跟自己感同身受,咬牙切齿地说,“朕说出口的不及奏折中的一二,自朕登基以来,年羹尧所作所为可谓是将律法视为无物。”
宜修蹙眉,担心地握住皇帝的手,“年羹尧如此行事,臣妾怕他是有不臣之心。”
这也是皇帝所想,他面露挣扎和不忍,“朕实在不愿相信亮工有这样的心思,可他这般行事,实在让朕胆战心惊、日夜不得安枕。”
宜修温和劝道,“年将军在外作战,许多事情或许不是他本意,年妹妹在后宫为妃,他们兄妹情深,年将军总该顾忌年妹妹的。”
这样的安慰并没有抚平皇帝的心病,他声音低沉,“朕明白这个道理,可年羹尧顾忌华妃,华妃又何尝不挂念哥哥呢?朕怕若真有什么,他们兄妹前朝后宫串联,酿成大祸。”
宜修望着皇帝,“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反手握住宜修的手,恳切地说,“此事还要小宜出手,至少不能让华妃在后宫一家独大。”
宜修心里冷笑,当时为了拉拢年羹尧,便把年世兰扶得高高的,如今又要自尝苦果。可面上,宜修愧疚地说,“倒是臣妾躲懒了,这些日子一心抚养塔娜,竟然不曾管过宫务,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其实,年世兰的所作所为都没脱离宜修的耳目,重要位置的管事也一直是宜修的自己人,可面对皇上,宜修却不能这么说,她必须接过所有责任,毕竟皇帝是不会出错的。
皇帝很满意宜修的回答,安抚说:“华妃性子张扬,难为小宜了。”
宜修抑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华妃把细碎的宫务接过去,宜修不知道有多高兴,这相当于多了个高级管家,尤其华妃一心为皇帝着想,别说向库房伸手了,这些日子为了选秀就不知道自己搭进去多少银子。
有华妃在,宜修只需要半个月查一次账,剩下的时间带着塔娜各种玩闹,顺便发展自己的事业,日子过得逍遥着呢。
只是没办法,皇帝发话了,宜修不想趟浑水,也得趟。
第二日,宜修满腹怨气地送走了皇帝,便让剪秋去钟粹宫和储秀宫传话,让吕盈风和曹琴默过来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