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几个丫鬟之后,整个空间里就只剩下了分作两方对峙的三人。
祝时桉亲自帮黎晚音挪动好椅子的朝向扶她落座,其后才慢悠悠地坐到了她旁边的木椅之上。
瞧着好像她才是那个被割了一个刀口的伤患。
姜随珠背后紧贴着门边,双手抱拳置于头顶,深深揖了下去。
“之前的事是我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差点陷贵府于水深火热,”姜随珠言辞恳切,“日后等我为姜家上下百余口报了仇,二位要杀要剐,我姜随珠绝无二话。”
祝时桉审视的目光在她的头顶盘旋了半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冷淡地开口让她直起了身。
姜随珠也不介意他的态度,闻言就站直了身体,坦荡地任二人打量。
“说说你这趟回去后都发生了什么吧。”祝时桉道。
姜随珠正色道:“方景意已将我暴露身份的消息传了回去,是以我一入大晟境内,就直接找上了我朝的太子......”
二皇子池心舟似是也知道了她从大渊的深牢里逃出的消息,那段时日的关卡守备异常严密,幸得临行前黎晚音塞给了她不少伤药,她回去时的伤势好了大半,才能勉强躲过重重追查。
她知道彼时若是自己追查之前姜家灭门的惨案,定然很难查出蛛丝马迹,思及此,她干脆直接找上了池心舟天然的对手——池言昭。
姜随珠缓缓闭上双眼,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攥紧,骨节都有些隐隐泛白:“太子殿下他......很快就查明了真相。”
他找到的人证是丁六养在府外的外室,外室跟着他也不过贪图他给的那点银钱首饰,稍一恐吓便说出了真相。
丁六曾在酒后把此事当成一单刚做成的生意炫耀地讲给了外室听,外室便也为了保命一问就说了出来。
不过这些都只是她一人的私事,她也没打算与这二人说得太多。
“不过也是因为这件事,太子殿下十分信任我,”姜随珠睁开双眼,目光直视对面的祝时桉,“他提出,由我从中牵线,他与将军合作,一起除掉池心舟。”
祝时桉的食指在桌面上点了几下,似在思考此事的真伪:“他凭什么觉得,经过之前的事件之后,我还会再相信你?”
姜随珠当初和池言昭密谈的时候便聊过这个话题,闻言也并不慌乱,肃容道:“太子殿下拿出了他的诚意。”
她从胸前的暗袋里小心拿出了几封信件,几步向前,交到了祝时桉的手中:“这是你们大渊一位高官与我朝二皇子暗中往来的信件,太子说,这些信件就当做他的投石礼,等下月承泽帝寿辰,他定亲自登门拜访。”
祝时桉没有立即打开那几封信,只抬眸又盯了姜随珠半晌:“他想如何合作?”
“太子殿下安插在二皇子府中的钉子帮我应付过了此关,”姜随珠又从暗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开口时却是先说了另外一件事,“二皇子给了我一张人皮面具,吩咐我重新找个理由混入将军府。”
一直安静旁听的黎晚音闻言眼前一亮。
人皮面具!
原来古代真的有这种东西!
这真的是人皮制成的吗?
戴上的效果是不是真的和人脸别无二致?
她的眼里泛着好奇的光。
正严肃商议的二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祝时桉眼神在姜随珠身上扫了一下,后者沉默片刻,认命地将面具戴在了脸上。
她感觉自己是被拉出来当街表演的猴子。
姜随珠在心里腹诽。
黎晚音听到了对方的心音,却在心里自动忽略了这句抱怨。
她的注意力被眼前突然换了张脸的姜随珠全部吸引了过去。
姜随珠换上这张人皮面具后,还巧妙地改动两下了自己的站姿,但就是这样小小的两处改动,使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她今日直接以这副姿态找到祝府,他还真不一定能发现端倪。
祝时桉眸光闪烁,心里已经对姜随珠的话信了大半。
但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万分谨慎。
“池心舟此次派你来此,可有给你下达任务?”他问。
姜随珠摇摇头:“二皇子生性多疑,断不可能此时再将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他只吩咐我观察将军的动向,若是有重要情报,便想办法把情报传递给他。”
祝时桉拾起手边的茶盏。
鹿栀几人不知他们今日将于何时回府,也就没有时时准备热茶,这茶水现下已经有些凉了,他也无任何不适地直接饮了进去。
姜随珠的话基本上与他先前的推算大差不差。
丁六等人全都在大理寺中丧了命,只有她姜随珠一人成功逃了出去,换作是他也不会再轻易相信对方。
他放下茶盏,眼神冷淡地看向姜随珠:“池言昭对此事难道就没有部署?”
“有,”姜随珠重重点头,“他想了个绝妙的计划,保证经过此事之后,二皇子对我会再无怀疑。”
祝时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姜随珠的神情就变得有些为难。
“就是......”她吞吞吐吐道,“需要少夫人配合一下。”
祝时桉的眼神倏地凌厉了起来。
【吓人。】
【他瞪我做什么,都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两人间的气氛瞬时便变得凝重,黎晚音却是笑着开了口:“什么事需要我配合?”
“出去。”祝时桉突然冷声道。
姜随珠下意识一抖。
黎晚音起身就要将姜随珠拽出去单独交谈,祝时桉只得跟着起身,却不小心撕扯到了刚包扎好的伤口。
蓦地,一个想法窜入了他的脑中。
祝时桉轻“嘶”一声,扶着桌面又跌了回去。
黎晚音连忙转身扶住祝时桉的肩膀:“将军可是扯到伤口了?”
祝时桉气息不稳地“嗯”了一声:“不碍事。”
【秦平说偶尔示弱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算他说对了一次。】
黎晚音:“......”
她又气又笑地看向祝时桉,声音里满是无奈:“我就只是听听他们的计划,又不是一定就同意了,将军怎就如此紧张?”
见此计被拆穿,祝时桉登时坐直了身体,叹气道:“那说说吧。”
两人都将视线扫向了门边的姜随珠。
姜随珠的眼神只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一小块空地,声音像是含在了嗓子里。
“太子就,就是让我把少夫人带我出城的证据交给方景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