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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明亮皎洁,几人未点烛火也能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三个身着深色紧身衣的人在方桌两侧相对而坐,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出声。

祝时桉和姜随珠是在进行无声的对峙,彼此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而黎晚音则是低着个头,暗自祈祷这场对峙能够再久一点。

因为他们两人的心音着实精彩。

【他们两个好像看起来不是很熟。】

【黎晚音竟然真的准备一个人来救我,也不知是谁给她的勇气。】

【只是那大理寺卿看起来也是偷偷将我放走的,这像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密谋。】

【但这样看来,他们应是当真想要送我出城了。】

【我从大理寺逃出之后,京城的守备必然要较往日严苛许多,但凭我自己很难逃出去。】

【如果此事真是二皇子所为,倒也不是不能和他们二人合作,但涉及大晟之事我还是不能妥协。】

姜随珠满心犹疑,祝时桉也不遑多让。

只是他踟蹰的方向不太一样。

【此事本不想让晚音再度牵扯进来,不成想她今日却做出这样的事。】

【她们两个身上的衣服之前都没见过,应当是今日和裴氏逛街时买的,看来她想方设法地骗徐昭一起出门也是早有预谋,下次还得换个机灵的人看着她。】

【她在我茶里下药时的举动也太容易被发现了,偷看我喝茶时紧张的表情也很明显,但我不能告诉她。】

【只是她近日来的举动都太过冒险,回去时需要好好和她谈谈了......】

黎晚音尴尬得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身下的木椅。

祝时桉突然开口:“你在大渊的接头人,可是二皇子方景意。”

这句话虽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姜随珠闻言一愣,表情倏地变得警惕。

见此情形,祝时桉自顾自接道:“看来是了。”

她想问他是如何发现的,只是还未开口就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那日在宫门前的接触果然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你是如何与杜行书说的?”祝时桉接着问道。

姜随珠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应该就是大理寺卿,随即缓缓吐出一个人名:“范元鹏。”

“我和杜行书说,我一直是与范元鹏的手下联络,祝老夫人的寿宴上是我们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祝时桉点了点头。

这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事关姜家灭门这样的惨案,姜随珠必然要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若是此时就牵出方景意这个幕后黑手,他日若查明这事并非二皇子所为,她也总不至于过早就得罪了这样一个大人物。

也难怪二皇子并未对姜随珠痛下杀手。

姜随珠知道他们都已洞悉自己的底牌,索性便也摊开来说了:“若我查明此事并非我大晟二皇子所为,你们就不怕我一去不回?”

“只要此事仍是你大晟境内之人所为,”祝时桉轻呵一声,“就定与你们的二皇子脱不开关系。”

姜随珠眼神一暗。

祝时桉说的没错。

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借机派自己到此对付祝时桉的都是他们大晟的二皇子。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姜随珠的眼神分别在黎晚音和祝时桉的身上扫了扫。

既然他们是分别行动想要将自己放出京城的,就必然会有各自不同的目的。

黎晚音与祝时桉对视一眼。

“想让你回来继续当这个奸细。”

“我需要你继续以奸细的身份回到这里。”

二人同时开口。

话音落下,三人俱是一愣。

姜随珠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们是想让我传假消息给二皇子?】

祝时桉的思绪则要复杂许多。

黎晚音回去又吃了两副药,身体恢复了不少,声音也要稍比午饭时要高上一些,他只站在二层的楼梯口就听清了屋内的对话,自然也就听到了她那番“只要祝府好好的”的言论。

最初他以为她最多就是想要借姜随珠的手找出二皇子派到城中专门来对付他的奸细,进而一道斩草除根,却没成想她的计划竟和自己的不谋而合。

回京不过半月,她给他的惊喜却一次更比一次多。

【之前是我小看她了。】

黎晚音没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得意的浅笑。

姜随珠垂眸思忖半晌,最终微微点头:“可以。”

两人忙从各自的思绪中抽身。

“榆城通往平江的路上有一处深山,近日里山匪横行,”祝时桉正色道,“陛下决定派军前往支援,届时我会将你安插在军队之中,你可自行寻个时机离队。”

黎晚音不知道这两座城的位置在哪,也不知这两座城的守备力量如何,姜随珠却是对此一清二楚。

姜随珠狐疑道:“榆城和平江距离此处虽不算远,但那处的山匪我也早有耳闻,那样的规模似乎仅凭这两座城池的守备就可以轻松解决。”

祝时桉瞥了一眼姜随珠的表情,沉稳道:“今日突有一股不明力量加入,那处山匪的规模已今非昔比。”

黎晚音瞳孔微颤。

祝时桉既然如此说,那便说明承泽帝也是和他们一起策划了此事的。

她险些坏了他们的大事。

姜随珠不过片刻就品出了祝时桉的言外之意,咬牙道:“好。”

她伸出手悬至黎晚音的面前。

见黎晚音面露不解,姜随珠便直接挑明道:“我需要银两,祝时桉的钱不是都在你的身上吗?”

黎晚音表情尴尬。

今晚出门时为了行动方便,她特意摘下了多余的饰品,身上更是一个铜板都没有装,全身上下就只带了粉楼的钥匙。

她的计划与祝时桉的大不相同,她本准备明日再给姜随珠取些银票的。

旁边传来一声好听的轻笑。

黎晚音回过头,刚好看见祝时桉动作缓慢地从腰间解下她之前放在对方枕下的黑色荷包。

祝时桉解开荷包的系口,底部朝上轻轻一倒,将里面的碎银全都抖了出来,随即又将荷包收入怀中。

“你就不能直接把荷包一起给我吗,”姜随珠费解道,“这让我怎么拿?”

“那可不行,”祝时桉轻笑,意味深长道,“这是我的赔礼。”

黎晚音脸上泛起阵阵热意,幸得此处没有掌灯,她的脸红还不是十分清楚。

她掩饰般开口:“但若用此方法,姜随珠势必要接触不少将士,恐节外生枝。”

月光下,两人当真没有瞧见她脸上的红意,只觉她的一双眸子被月色映得亮晶晶的。

祝时桉自是知道此计稍有不慎就会惹人怀疑,但这事如今只有包括承泽帝与杜行书在内的五人知晓,天亮之后姜随珠从大理寺逃出的消息必然会不胫而走,到时杜行书也会亲自率人满城搜索。

他们都等不得。

但见黎晚音此时的神情,他们二人也才想到她也是为此进行了周密的计划的。

“娘子可是有何妙计?”祝时桉声音低沉。

黎晚音展颜一笑:“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