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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时桉先将黎晚音扶至了桌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随后就径直走到姜随珠面前,冷声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此处的空气不是很好,他想快点带黎晚音出去。

姜随珠仇视的目光在祝时桉脸上扫视了半晌,又掠过在正中站着的杜行书几人,最后稳稳落在了黎晚音的身上。

经过这一日里不间断的酷刑,她的嗓音已经干枯暗哑,开口前还剧烈地咳上了好长一阵。

“你是怎么发现的?”她问黎晚音。

祝时桉回京的这几日异常繁忙,仅有的那点空闲时间也全都用到了陪黎晚音雕刻玉石之上,她又十分确定逐夏院中没有被安插暗卫,那便只能是黎晚音发现的端倪。

可她却不知道是在何处露出的破绽。

“我自认并未露出任何破绽。”她补充道。

黎晚音抬眸看她。

姜随珠原是很好看的。

鹅蛋脸,柳叶眉,皮肤也因其年轻而异常细腻,温婉与英气这两种全然相反的特质在她身上却糅合得分外融洽。

像是个气质独特的江南美人。

只是这张脸上现在却挂上了两道十分明显的鞭痕,连黎晚音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

其后便也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

这里的空气实在浑浊,烛光明亮的地带还能看到大量尘雾在半空中漂浮。

黎晚音自进来后就一直在小心地控制呼吸,没成想还是因为姜随珠破了防。

祝时桉只好折回到桌旁,动作轻柔地帮她顺气。

等黎晚音止住了喉间的这阵痒意,她的脸都已经憋得通红。

一立一坐的两人像是两个已入了膏肓的病友。

“是将军发现的。”她倔强地说。

她的读心技能不能拿出来说,便只能往祝时桉身上推。

祝时桉拍在她背后的手微微一顿,其后又轻柔地继续顺气的动作。

姜随珠轻哼一声,显然没有相信这番说辞。

【不说就算了。】

她最想谈的本就不是这个话题,见黎晚音有意隐瞒,她也就索性揭了过去。

“祝时桉,”姜随珠的嗓音里像淬了毒,“你可还记得你在半年前夜探丰宇城,一夜屠尽城中高门上下百余口的事吗?”

祝时桉闻言一顿,满目诧异地缓缓站直了身体:“你是说城南处的姜家?”

姜随珠将铁镣挣得震天响:“你承认了?”

祝时桉定定注视了姜随珠半晌,眼神里的意味深长让姜随珠一时没能看明白。

【早知她头脑如此简单,我又何苦让晚音担惊受怕这么久。】

黎晚音憋笑憋得脸色又红了几分。

“我军与你大晟交接的地方位于丰宇城的城北。”祝时桉忽道。

姜随珠面露狐疑。

【这狗贼说什么废话。】

两人的内心戏过于丰富,黎晚音忽然觉得手中似乎缺了几粒瓜子。

“战时满城的警备都较寻常要高上许多,你是觉得我夜探丰宇城,不去刺杀敌军主将,反而要横跨整个边城,去屠杀对战事毫无影响的姜家?”

“你还想抵赖,”姜随珠讥笑一声,眼眶盈泪“我回家敛尸时还在地上发现了有你族徽的玉佩,不是你......”

“玉佩......”祝时桉嗤笑一声。

“玉有多好雕想必你也见识过了,”祝时桉面上全是嘲讽,“况且得是多自负的人,跑到别人的地盘屠人满门,还要带上那种附庸风雅的配饰。”

“你姜家满门为何人所屠我确实不知,不过你也该想想,是谁在此事过后,以此为由来说服你替他办事。”

祝时桉这话的指向性过于明显,但确是十分有理。

姜随珠面上愤恨的表情瞬间褪去,悉数变为了惊疑。

【二皇子......吗?】

祝时桉一直都有在观察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如今见到此景,心中便也有了定论。

“看来你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祝时桉幽幽道。

两人之间的交锋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不过片刻就将分出胜负,黎晚音垂着头,被眼前突然伸出的一叠瓜子吓了一跳。

“祝夫人可是无聊了?”杜行书带着身边的大理正宋定方脸上堆笑,“吃点瓜子精神一下吧?”

【祝将军特意着人交代他携夫人来时不要动刑,没成想还是将人吓到了。】

黎晚音眼神复杂地低头看向这一碟瓜子。

她低头不是感到无聊。

是你们大理寺少卿的心理活动着实过于丰富,她不得不低头掩饰她几度变化的面部表情。

早在两人走进这座地牢起,孙恒就开始了暗自警惕,可他又实在没什么办法。

杜行书和祝时桉这两人的处事都十分警觉,稍有不慎他就会将自己也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中,眼下正是朝中严抓叛党的紧要关头,这时若出声制止,难保不引火上身。

但二皇子又下了死命令,若是真被两人问出点什么信息,他的项上人头也要不保。

进退都是深谷,他不知该怎么跨出第一步。

祝时桉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黎晚音手中握着的瓜子,眼中流露出清浅的笑意:“倦了?”

黎晚音摇摇头,突然开口道:“我看丁六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此事为什么不问问他?”

“他之前都跟你说过什么?”祝时桉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丁六,却也顺势问道。

当时丁六只顾着追击黎晚音,自然不会提及与姜随珠有关的事情,但架不住黎晚音是个有外挂的。

“他好像是这群人的头目,”黎晚音双眼直直看向姜随珠,信誓旦旦道,“若是能从他口中问出姜随珠家里的事,我想她定会愿意告诉我们实情。”

祝时桉回头,以眼神询问杜行书的看法。

杜行书蹙起眉,焦躁地来回踱步了几圈,咬咬牙道:“提!”

原本守在牢房的狱丞面色为难:“大人,那丁六一个时辰前才刚刚审完,现在人还在牢房里晕着呢。”

杜行书眼神扫过说话的狱丞,沉声道:“那就弄醒。”

孙恒心念微动,主动接过了这项差事:“是!”

【先将丁六弄死,再想其他的对策。】

“......”

“大人,”黎晚音忙从椅子上起身,手指向角落里的木桶,对着孙恒问道,“那桶里的是什么水?”

孙恒不知黎晚音这话是何意,下意识回道:“普通的污水,用来泼醒犯人的。”

黎晚音听后佯装好奇的样子径直走到水桶边上,抬手握住葫芦做成的水瓢装了满满一瓢污水,眼神无辜地看向祝时桉:“丁六将我害得这般惨,我能把这瓢水灌进他的嘴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