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
姜安对这位大胆的姑娘多了几分兴趣。
顶着这位县主透亮的眸子,钱微袖筒中的手攥紧了又攥。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像老鼠一样被人按在地板上摩擦的父亲。
这位女子的眼中只有对亲生父亲的怨怼,没有半点仰慕之情。
“满京都都知我父亲宠妾灭妻,母亲带着我兄妹二人在这后宅中活的还不如那姨娘身边受宠的丫鬟…”
“母亲此前不和离,是担忧我兄妹二人本就没有父亲疼爱,再没了母亲…在这钱家活不下去。”
“如今钱家抄家,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钱微闭了闭眼睛,一滴泪自她脸上滑落。
她跪在姜安面前,声音哽咽却坚定,甚至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求县主成全!”
姜安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
小姑娘瞧了眼睚眦欲裂的左侍郎,问道:“那你和你兄长呢?”
“庶人与兄长顶着钱家姓氏,有父如此,不敢奢求。”
“那你可知这账册代表着什么?”
吴鹤亭举着账本问她,“若是被旁人知晓其中缘由,你母亲的母家可会护着她?可能护住她?”
后宅之事他不太了解,只是知道左侍郎这位正妻是自家乡跟来京都的,想来也不是什么高门显户…
钱微身子微顿,良久之后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说道:“外祖一家只剩母亲一人,无后顾之忧。”
“和离之后,母亲便是不能活,也总比顶着钱氏妇的名头死去干净!”
况且钱微心中明白,这账册就算她不拿出来求这个恩典,她父亲也会用它求县主给钱家留后。
父亲要留下的断断不会是兄长…
既如此,不如鱼死网破!
“你倒是个有血性的,我喜欢。”
“啊?”
钱微有些愣怔,细看之下那张细腻的脸上还有一丝红晕。
这…这…
这县主可是位女子啊!
兄长,这有变态!!!
吴鹤亭一听小姑娘的话,扶额苦笑。
“你一个姑娘家家,喜欢什么!”他没什么威严的低声训斥了一句。
姜安耸耸肩膀,一双眸子圆溜溜的,透着古灵精怪。
“没办法呀,谁让本县主心善呢~”
左侍郎像是听见了什么鬼故事一般,你在放什么狗屁?
你心善?那他为什么一会儿就要死了?
“和离书可写了?”姜安说道。
“写了!”
她既是准备万全来的,和离书肯定会备好。
小姑娘接过这薄薄一张纸,拎着走到左侍郎面前。
上好皮质缝制的靴停在左侍郎眼前,就见县主抖了抖这张纸,言语劝慰,“签了吧~”
“唔!”
他不签!
他死都不会签!
他要让这贱人和这两个孽障和他一起下黄泉!
“啧…真是麻烦。”
姜安一只手拎起他来,另一只手抓住左侍郎的手,压着他往印泥上按。
左侍郎当然不肯,推搡了没两下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唔!”
这人疼得眼睛都红了。
小姑娘像是没看见似的,在钱微震惊的目光中,扒拉着她爹明显不对劲的手按下手印。
“成了!”
姜安把和离书还给钱微。
“你且去前厅,告知抄家的金卫,你母亲带来的嫁妆可以赎回。”
南商律法有言,女子嫁妆当随女子去留,无论是被休下堂还是和离,都该由女子带走,便是抄家也要先遵国法。
“多谢县主!”
钱微的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在额头上留下青紫的痕迹。
“至于你和你兄长…”
小姑娘抠抠脑壳,眸子落在吴鹤亭拿着的账本上。
吴鹤亭眼皮跳了跳,谨慎道:“你要干嘛?”
小姑娘嘿嘿一笑,脚踢了踢左侍郎半凉的‘尸体’,“不是说了给他留个儿子嘛~”
“留一送一,把那位姐姐也留下呗。”
吴大人头疼…
“他们两个不行。”
“流放的名单还是你派人送去刑部,充军的名单也在路上,眼下这人都要押走了。”
姜安放话,语气狂妄,“谁说我要偷摸放人了!”
她说这话时,钱微正带着母亲兄长来拜谢。
“瞧着那姑娘的年岁也不过十几,他兄长估计也没成亲…”
“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怎么就要隐姓埋名的苟活下半辈子!”
做下祸事的是他们的父亲,这偌大的宅院里他们能享到多少父亲的庇佑?
说这话时,小姑娘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像极了天上的炙阳。
吴鹤亭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瞥了眼小姑娘背后的少年郎…
眉目清朗,一身正气,倒不像是个混不吝的主儿。
也是…这种环境下也容不得他放肆生长,没长成阴霾下的灰尘已经是万幸。
“那你想如何?”
姜安知道,吴鹤亭此话的意思便是同意了!
“嘿嘿~”
小姑娘搓搓手,又瞄上躺尸的左侍郎,“反正都和离一次了,不如再逐出族谱两个?”
钱微的眼睛噌的就亮了,攥着母亲的手用力到泛白。
她看着县主纤瘦的背影,竟多了几分敬佩。
还可以这样吗?
难道不会有人说他们兄妹二人离经叛道,不会被天下人嗤笑吗?
“行是行…”
既不是钱家人,钱家罪责他们自然也不用承担。
“你就不怕明日那小老儿再参你一本?”
赶在抄家之时,又是和离又是逐出家谱,虽说律法上无过,可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在放人…
姜安无所谓,“参呗~”
虱子多了不怕痒!
正说着,姜安逐渐向左侍郎逼近。
“唔!!”
“唔啊!!”
左侍郎像是条大蛆一样蠕动,拼命想要离着小姑娘远些、再远些。
他心中想着,还不如赶紧给他个痛快,让他死了算了!
“啊啊啊啊!”
门口站着的母子三人同时闭上眼睛。
画面太美,他们实在不敢看。
主要是…怕忍不住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