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摘星院。
小姑娘回府,先后见了自京都而来的那位太医院院监、胡晏和孙管家等人,又将身边的酿酿和正律都留在了她爹的院子。
酿酿和正律在京都时一步未离开自己身边,比两名送东西来北地的暗卫知晓更多。
姜安将人留下,便是打算对她爹全盘托出…
而她则是带着姜四上了摘星楼。
昏暗的楼阁上,一身赤衣的小姑娘坐在满楼的宝物中间。
她身前放着个木盒,那里面放着的是自姜寂臣幼时宫殿中取来的木剑和风车…
姜安手上,此刻正摩挲着那片陈旧的竹简。
她并不准备将这些东西交给爹。
如今的镇国王爷领兵五十万,是当之无愧的强者,过往种种早该从她爹的世界中烟消云散。
楼中寂静,姜四又如一道影子般立于角落中,独留下姜安一人沉默无言。
似乎只过了片刻,又似乎过了很久…
只见小姑娘终是将手上竹简放入盒中,起身离开。
她方才走到摘星楼下,就听见酿酿的唤声。
抬头去看,可不就是自她爹院中回来的酿酿嘛~
这么快?
姜安心下疑虑。
“奴婢都同王爷讲了…”
酿酿将带来的狐裘披在小姐身上,语气有些心疼,“天冷了,小姐穿的少,当心着凉。”
“我爹他…”
姜安想问,她爹可有说什么吗?
可话说到一半,小姑娘又垂下头去。
她逼疯了太妃,那是爹的亲母…
可她却不是亲生…
纵使她装得再好,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
“王爷唤您去主院呢。”
酿酿轻抚着小姑娘的头,似是安抚。
“嗯…”
“瞧,才说到她,这不就来了!”
主院中,胡晏斜斜靠在椅背,纵使在炭火很足的屋中也拥着大氅。
姜安眉心微蹙,他这是又生病了?
老狐狸一句话,院中众人都往院门口瞧了过来。
谢云山咧嘴一乐,“哟,北地的混世魔王来啦~”
听听,听听!
小姑娘给了他一个白眼,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阿安,过来…”
老父亲朝闺女招手,眼底尽是笑意和宠溺。
“来啦~”
姜安哒哒奔着过去,扑进她爹怀里。
姜寂臣的大手握上闺女冰凉的小爪子,轻声安抚着,“京都的事情不必担忧,剩下的爹来处理。”
他捧着小姑娘的脸,毫不吝啬夸赞,“你做的很好!”
“有本王的风范!”
“真哒?”
姜安眸子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子。
“当然。”老父亲肯定道。
就连一旁的老狐狸都跟着附声,“有勇有谋,刚到京都第二天就能把太妃的势力连根拔起,当然要夸你!”
姜寂臣:“不过…”
姜安突然觉得后脑勺一凉,莫名的心虚。
“诶?”
只听老父亲语气幽幽,“放火烧皇城,还把自己作进了死牢里…”
不好,要遭打!
姜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当即就要跑路。
她快,老父亲的手更快,揪住小姑娘的耳朵。
“要去哪儿?”
“诶!!”
姜安瘪了嘴,可怜巴巴瞅着她爹,像是被人抛弃了的小猫崽。
姜寂臣凉凉道:“本王都没使劲。”
个小骗子!
没骗着啊…
小姑娘嘿嘿一笑,小声为自己辩解,“我都算好了的。”
“吴鹤亭不会出卖我的。”
她爹用指腹戳她脑门,“人不可尽信!”
“你与他才见过几次,就把身家性命都托付了?”
“况且死牢阴暗潮湿,生病了怎么办!”
说到底,不过是姜寂臣担忧闺女的安危…
这小丫头也着实太过大胆了些。
一侧,谢云山看热闹不嫌事大,帮声道:“就是就是!”
嘿?!
姜安偷摸瞪了他一眼,赶紧乖乖认错。
“安安知道了,下次咳…再也不敢了。”
老父亲松开手,“知道就好。”
他把管家送来的糕点和吃食推到小姑娘身边,“先吃些垫垫肚子,一会儿孙管家就把席面弄好了。”
“这就完了?”
胡晏看看小仓鼠一样的姜安,又看看擦手又擦嘴的老父亲。
“啧…”
老狐狸无语。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等小丫头回来要好生训斥一番!
“爹,岭北那边什么情形了?”
小姑娘蹲在那儿,抱着块糕点啃得正欢实,还不忘打听打听。
姜寂臣瞧着他闺女这副样子,唇边带笑,语气宠溺的作答道:“你回来的前一日沈佑带兵已经把岐城攻下来了…”
“里应外合,动作很快,一日不到。天亮之后他们已经拔营向京都而去了。”
“方才暗卫来信,岐城的守城将军趁乱派人往北地来了,想求本王出兵营救。”
姜安甚至没问她爹想不想去,只是斩钉截铁道:“爹不能去。”
“倘若您离开带兵崇州,那就中了太后的计…”
这毒妇如今就等着姜寂臣踏出崇州,好治他的罪呢!
小姑娘又咬了口糕点,“可也不能让沈佑攻到京都去…”
且不说这一路会死多少人。
一旦沈佑入了皇城,当今陛下就有了正当理由薨逝。
岂不是便宜了太后,让她一手扶持傀儡再上位,稳坐太皇太后之位。
再这样下去,南商真的就烂到根了!
谢云山听着,眉宇之间逐渐坚定。
“我去!”
就算太后是谢家人…
就算此举是和谢家对着干。
可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
或许谢云山自己都没意识到,无形之中他早已将谢家所作统统背在了自己身上。
胡晏一笑,似是看懂了他。
他拉着衣袖让人坐下,“放心吧,少不得你的份!”
足够亲昵的语气和态度,倒是让谢云山心中的烦闷轻了些。
小姑娘擦干净了嘴,“我也去!”
她看向她爹,拍拍小胸脯,“安安代父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