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姜安没再看她,继续死盯着太妃,机械问道:“之后呢?”
“就算老九答应,我也不答应!”
太妃嘶吼着,像是透过姜安那张脸看向另一人。
“我要他以军功为换,换我太平一生!”
“他答应了屿川,不会眼看着我死。”
“可他还是不肯…”
太妃哈哈大笑着,踉跄起身,“他不肯!”
“不肯将兵权交出,不肯以军功为换!”
她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在嘲讽,“老九居然在百官、在新帝面前立誓,他此生绝不会再踏入京都半步。”
此话一出,那时的太后自然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姜寂臣不会再上京,她儿子屁股下的皇位可以坐稳当了!
她这个太妃杀还是不杀,已然无所谓了。
“太后应下他的话,直到朝堂上论功行赏之时,京都的人才知道大战前那二十万护国军在经过一场大战后兵力不减反增!”
战前二十万。
在战后,算上峻州留守军队,护国军共计有四十一万!
大战结束,百废待兴。
军中埋战死的将士都要埋上两三个月,活人还剩几何核查不及时也是正常。
也正是如此,京都谢家才会疏忽。
你要问太后此时后悔吗?
她自然是后悔的!
可话已经说出了口,新帝登基第一天就言而无信,未免贻笑大方。
将来天下还有谁能信服他?!
她只能忍着、憋着!
那个时候的太妃还高兴了一阵儿,她这个儿子虽说自小就不讨喜,可却是做了件明白事。
屿川被他害死了,此时也只能让他起兵登基…
只要他听话些,母慈子孝的戏码太妃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演。
可谁知…
“他根本就不没打算留下!”
“他菩萨心肠,他慈悲为怀!”
太妃指着这偌大的寝殿,“替我谋了这么个地方,让我后半辈子耗死在这儿!”
眼前的人还在叫喊着,可小姑娘却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她耳中尽是嗡鸣声…
过往种种,突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她爹不肯陪她下江南…
为什么她每次回崇州,她爹总是领兵等在那条界线前…
为什么修缮官道时,他停在一处不肯再往前。
是他们,是这些人逼得她爹只能固步自封!
姜安眼中杀意滔天。
她赤红着眸子,像是一头关久了的凶兽终得释放。
小姑娘腾地起身,身侧的酿酿等人连阻拦都不得,只见她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冲了上去。
姜安死死掐住太妃的脖颈,将她的头磕在床榻边沿。
“我杀了你!”
“施主!”
殿门外,国师的声音响起。
这人竟无半点生息就破了亲兵的防守。
正律等人猛然转身,抽出刀剑来,挡成一面墙拦在小姑娘身前。
姜安睫毛微颤,指尖松懈。
太妃的脖颈发出像是骨头错位的声音,两眼一翻倒下,身体抽搐着。
小姑娘回头看他,眸子却是落在殿外垂落的那只手上。
那是王府亲兵。
“阿弥陀佛,施主放心,老衲不杀生。”
这意思便是在安抚姜安,他没有伤害这些亲兵。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出关。”
“我等的时候你不出来…”
“我不想等了,你又要跳出来。”
姜安的耐性耗尽,一言一行都带着浓浓凶气。
“老和尚,你这是算准了?”
算准了她会杀人,才在这个时候出来?
“非也…”
国师笑笑,笑容慈悲。
“老衲就是个和尚,不会算…”
“只是想提醒施主,你欲杀她,可曾问过你父亲?”
对上老和尚那双静湖一般的眸子,小姑娘的心倒是安定下不少。
国师继续说道:“世人都说镇国王最宠女儿,他可希望你的手上沾了这种人的血?”
杀害亲祖母,是要被世人戳断脊梁的!
就算她不当回事,那她爹能忍心瞧着闺女受世人谩骂吗?
“老和尚,我有一个问题。”
姜安自酿酿身后走出,问道:“姜屿川真有贵人之相吗?”
“他真能佑南商黎民百姓吗?”
“唉…”
国师摇头,“此事是老衲当年妄言。”
“老衲此举也是为了天下众生。”
“哈…”
小姑娘轻笑,“为众生?”
“为众生杀一人,就不算杀生?”
她的问题犀利,逼得国师哑口无言。
她喝声道:“杀人就是杀人,你找什么借口!”
“整日端着慈悲为怀的佛祖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国师是个能感化世人的真神!”
“虚伪!”
“你想普渡众生、你想拯救苍生,那你去祭道啊!”
“算计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你无耻!”
若不是有酿酿拉着小姑娘,恐怕此刻她已然冲上去比划一番了。
“什么传经解惑,你这十几年不在寺庙待着,满南商的拯救世人到底是在行道还是在赎罪!”
姜安的话自寝殿中回荡,揭开了国师最后一块遮羞布。
“阿弥陀佛…”
“闭嘴!”
姜安的脸涨红,气的连指尖都在颤抖。
她猩红着眸子,“你这种人不配近侍佛祖,佛祖也永远不会看你一眼。”
“佛救世人,可你得先是个人!”
正言吞了口口水,额头直冒汗。
一来实在是因为听了些了不得的东西,二来就是小姐骂的实在是太狠了些。
要知道,国师侍佛,也算是修行。
姜安这几句话,若是心不坚者,足以毁其道心。
“姜四,出来!”
一道影子自梁上下来,无声立在一侧。
小姑娘平复着心绪,哑着嗓子说道:“最后一个问题,问你老和尚,问太妃,也问姜四。”
她的嘴张了又张,声音都在抖,“我到底是姜屿川的女儿还是我爹的女儿?”
为什么应该跟着姜屿川的暗卫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为什么太妃说她长得像姜屿川,为什么她一直质问自己的生辰、生母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