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结伴走出酒楼,向着前方的大榜挤去。
他们把小姑娘护在中间,小心翼翼地,生怕周围人挤到她分毫。
“侯文贤!”
一少年激动地晃着同窗,指向大榜上的名字。
“我…中了?”
被晃的那人还有几分不敢相信,神情愈发的激动。
一连五六个名字被叫出来,大家拥抱在一起欢呼着此刻。
夹在中间的小姑娘感受着四面八方的热情,脸颊的软肉都被挤到变形。
她圆眼眯着,同所有人一起看着大榜傻呵呵的笑。
少年的情绪最是炙热,此刻更是像极了天上耀眼的骄阳…
或许在他们自己眼中,有姜安、祈善渊他们的存在,自己更像是北地最普通不过的学子。可在旁人眼中,这些少年称一声天才也不为过。
要知道,他们最大不过十三、四岁。
这样的年纪便能在秋闱大榜上有名可寻,是何等的天资!
他们兴奋欢呼声引来身旁人侧目,站在前排的年轻学子仔细辨认着这群少年中间的小姑娘。
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似乎闪着光。
精致漂亮的小姑娘与脑海中某道背影重合…
“大小姐…?”他喃喃。
“什么?”
周围太过喧闹,同行的好友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顺着目光看去,也愣怔原地。
“大小姐!”
这一声声音够响,小姑娘听见了,附近其余人也都听见了。
姜安偏过头,见是两张陌生面孔,却还是报以善意,朝他们灿然一笑。
“扑通”两声,这两人跪的痛快。
“嗝…”
姜安被吓了一跳,像是兔子一样蹦到她哥身后去,还没控制住打了个嗝。
她捂着嘴,堵住糕点的味道,震惊中又带了点不理解。
姜安:和安安没有关系噢,他们自己要跪哒!
这些想法同时出现在周围众人心底,只见他们整齐划一的后退半步,倒是让这块地方空旷不少。
“你们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李星桑上前伸出手想要搀扶他们起身。
谁知他们二人是何用意,当着如此多的人面,若是说些什么不利于小姑娘的话,也不好处理。
“小公子,我等没有恶意。”那学子眼中有泪。
若是崇州的茶摊老板在,就会认出这二人正是秋闱前他免了单的穷苦学子。
那人跪着,看向姜安,两手交于胸前行了大礼。
值得注意的是他外袍宽袖上缝缝补补的痕迹,缝补的人手艺不错,针脚细密,倒是看不太出来。
只听他声音略带哽咽,断断续续的,“学子崇州下属林县人,一直未有机会见过小姐…”
“学生…学生多谢小姐为县中百姓除贪官、杀歹人!”
最后一字落地,他的头也重重磕在青石砖地,声音沉闷,又莫名让人心中难过。
小姑娘从她哥身后站出来。
她定定看着这两人的面容,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们。
原来自己也曾帮过他们啊…
关于林县,姜安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她记得几年前自己好像在那儿抓过几个大户和贪赃枉法、吃人血馒头的县令。
姜安声音软乎乎的,“你们如今的县令怎么样,待百姓可好?”
小姐还记得!
那学子抬起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赶紧回话,“回小姐,县令待我们极好!”
“县中人人夸赞,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家田地会被收走…”
再也不用担心会背上数不清的债。
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是多少人的辛酸。
另一名学子用袖子擦去眼泪,抬头看向小姑娘,像是在追逐那束光。
“小姐救我林县,还为崇州建造贡院,今又为我等崇州学子寻了秋闱公正,学生…”
“无以为报!”
说着他又要磕。
“别…你起来。”
小姑娘哒哒走上前,赶紧将人拦下。
磕什么磕,脑袋一会儿不聪明了!
身后瞧着这一幕的乌泱泱人群静悄悄的…
一人…两人…三人…
越来越多的人跪地。
跪地的两位学子是崇州考生,他们这些人也是崇州考生…
姜安拦了一个,却拦不下全部。
她呆在那儿,放眼望去,全是跪地叩谢的学子。
他们齐声唤着小姑娘,在这一刻将她奉为心中那盏明灯。
姜安不知道她此刻是何感想。
从前她同爹一起也受过万民跪拜,那时她在高处,看不真切,只知道这些百姓是真的爱戴父亲。
如今再看,小姑娘只觉得百姓双膝跪下的不是青石砖地,而是她的肩膀。
或许今日之景也是多年后姜安能够理解她爹为何死守北地不出…
姜安身后,谢云山斜倚靠着半敞的别苑朱红大门,张扬的眉眼浅笑。
他垂眸,瞧见小姑娘十根短短的手指局促抓着衣裙时,心下更是好笑。
此世间,居然还有小姑娘搞不定的事啊~
一刻钟后,姜安累的都快要吐舌头了。
劝这些学子起来简直不要太费嘴巴!
她跳上她哥后背,眉眼耷拉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小姑娘伸着颤巍巍的小手,语气还有点小可怜儿,“安安想喝水。”
感受着后背的重量,霍长明表示,妹妹的要求必须得满足,当即背着小姑娘就要往酒楼里冲!
与同窗告别已经是傍晚,小姑娘在马车上与她哥和星桑挥挥手。
他们约定好,明日要去小院看望夫子。
他教授的学子得了魁首,李家夫妇必然是要携礼感谢。
至于一同前去的霍长明嘛~
小少爷说了,没得名次又如何,行走天下靠得又不单单只是学问。
星桑在才学上已经很厉害了,他要做的就是学好功夫!
届时,他与星桑一武一文,天下无敌!
姜安回了王府便直奔书房。
门口,一个小脑袋瓜狗狗祟祟的探进。
姜寂臣似有所感般停笔,“偷偷摸摸在外面干嘛呢?”
小姑娘挪着小步走进来,朝她爹嘿嘿一笑,“爹呀~”
王爷抬头,锋利眉眼在看见姜安的那一刻柔和下来,“怎么了,今日怎么这副表情…”
松湖别苑门前的盛景早已传入镇国王府,姜寂臣大概也能猜到闺女是为何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