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赤羽军是怎么认识她的?还这么恭敬?
他们可是天子近卫,向来瞧不起人的,就连他这个做刺史的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外派的官员而已。
“刺史,你不走嘛?”
沛州刺史忙跟上,“走…走…”
……
从府门往里走的一路上,下人们满脸惊惧,脚步匆匆,有心神不定的甚至摔倒在地。
前厅里,茶盏碎裂的声音响起,随之还有一声惨叫。
“你告诉本侯,他是谁的儿子!说!”
姜安一只脚迈进时,瞧见的便是忠顺候抓着他向来宠溺的儿子拎到自己夫人面前,眼眶猩红一片。
陈山玉似乎傻了,呆呆的没有反应,就算是被人薅住头发,他也并不反抗。
侯府夫人没了往日的富贵,额头上鲜血直流,梨花带雨的脸上因着鲜红的血也多了几丝可怖。
陈娇娇软趴趴倒在地上,也没人管。
老夫人坐在上首位,嘴唇铁青,总归是见过了风风雨雨,还算镇定。
她的一旁还坐着位中年男子,一身官袍,应该就是那位大理寺卿。
此刻他正慢悠悠喝着茶水,对眼前一切视而不见。
谢云山单膝屈起,吊儿郎当坐在一侧,正看得津津有味。他手上还扯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捆着的就是昨夜与侯府夫人幽会那男子。
老夫人手上转动着佛珠,装的一副悲天悯人。
“侯爷,事已成定局,别失了身份。”
“来人…”
她想说将这污了陈家血脉的这对狗男女和他们的杂种统统拖下去。
侯府的热闹,外人看得已经够多了!
“你来作甚!”
抬眸吩咐人的一瞬间,她正好看见门口那精致的小姑娘。
不知怎得,心中突然升腾起恐惧来…
只见老太太突然勃然大怒,手指着姜安,厉声道:“我侯府不欢迎你!”
若不是她的出现,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
若不是她,侯府又怎会被这些外人看尽了热闹!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谢云山冷下脸,眸子沉沉。
“老夫人…”
大理寺卿放下手中的茶盏,掀着眼皮看了身侧这人一眼,语气薄凉,“虽说按道理大小姐该唤你一声外曾祖母…”
“可她是皇室血脉,由不得你这般大呼小叫,失了分寸!”
他施施然起身,整理好官袍,向姜安见礼。
“大理寺卿吴鹤亭见过大小姐…”
“下官与镇国王爷已有整六年未曾见过,不知王爷如今可还好?”
站在门口没动的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悄咪咪往旁边瞅了眼谢云山。
姜安:暴露了呀!
谢云山:…别看我,我害怕他。
他不明白王爷是怎么把他这位老师从京都给搞来的,他俩什么时候就成一伙的了?
小姑娘瞪了他一眼,转头朝这位大理寺卿乖乖一笑。
她双手晃了晃,“嘿嘿,不用这么客气~”
“我爹很好,吃得好睡得好,谢谢你呀~”
吴鹤亭眼神慈爱,“大小姐客气…”
“容下官再多问一句,不知王爷身边那位军师如今身体如何?”
胡晏呀~
“老狐狸也很好呀,每日都有乖乖吃药。”
吴鹤亭敛眉,轻声说了一句,“如此…便好。”
还活着便好。
此时的前厅,也就只有说话的两人和谢云山依旧神色如常。
刺史听见‘镇国王爷’时双膝一软,若不是有身侧守城将领搀扶一把,他真的就要对姜安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了!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无比庆幸自己昨日站对了队伍。
谢家不能得罪,那位活阎王更不能得罪啊!
黑甲铁骑,谁敢啊!
就连先前还暴怒的忠顺侯都忘记了接下来的动作,只是愣愣看着姜安。
他就说…
他就说为什么这孩子看着这么眼熟呢!
原来是那活阎王的闺女!
心下的惊惧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软脚软,半天爬不起来。
他虽是姜寂臣的舅舅,却怕他怕的厉害。
好多年前他亲眼见过姜寂臣是怎样的狠厉,就算是自己的母亲也不曾心慈手软过…
老夫人手里的拐杖掉落,身形晃了晃,“你说…她是谁?”
这次姜安没用吴鹤亭介绍。
她站在那儿,背对着阳光,一双圆眼认真看着老太太,“我叫姜安。”
“姜寂臣是我爹。”
稚嫩又带着小骄傲的声音响彻前厅,而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死寂。
老夫人颓然坐下,眼睛无神,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她心下万分悔恨,喃喃自语,“早知是你…早知是你,老身绝不会向刺史递状纸!”
她看得通透,明白太妃娘娘身上一半的荣光都来自于她这从不喜欢的小儿子身上!
姜屿川死了,六年前的朝堂上若不是姜寂臣力保,太妃娘娘早就败给谢家!
如今的姜寂臣不是当年带着几千人马远赴边关的小儿,他是南商的一字并肩王,身上战功赫赫!
老太太强撑着一口气,猛然看向依旧一片淡然的吴鹤亭。
“老身自问与吴大人未曾有过交集…”
“原还奇怪你怎么偏偏这个时辰来我忠顺侯府做客,原来…也是受人所托啊!”
‘受人所托’四个字,她咬的极重,带着浓浓的仇恨。
吴鹤亭这儿没有反应,她又恶狠狠看向姜安。
“忠顺侯府是太妃母族,与镇国王府…”
姜安就好像猜到她要说什么一样,绷着张小脸,语气严肃。
“镇国王府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镇国’二字是我爹镇守边关、护佑南商拼杀来的,与你们有什么干系?”
她瞪着圆眼,像是护犊子的小兽,“我爹上战场,你陈家可出一人?可从这满府的富贵里分出一点给崇州充作军饷粮草?”
别来沾边!
还太妃母族…
也就你们拿这个身份当成个香饽饽,安安都不曾见过那个老太太,整天不是想着怎么教她规矩,就是盘算着要把她从她爹身边带走。
真当她姜安有多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