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沛州学院的学子们休沐结束,一回到学院便发现多了不少脸生的学子。
学子们先是愣怔,后又困惑,显然院监并没有提前告知他们有北地学子前来沛州游学。
有性情热络的走到北地学子处,与他们交谈。但更多的是并不在乎的冷漠。
“你们从北地来的啊!”
一学子神情震惊,声音没控制住的拔高。
他的声音引得其他学子侧目。
“北地离沛州得有月余行程了…”
与他交谈的北地学子腼腆一笑,“虽有月余,但一路上见了不少好风景。”
“嗤…”
不知是谁嗤笑一声。
耳尖的姜安听见有人在说,贫瘠的北地有什么风景可看…
小姑娘又打了个哈欠,细长的眉蹙起。
这些南地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跟吃了火药似的,这么不好相处嘛?
那前来攀谈的学子还想问些细节,毕竟都是少年郎,谁不爱见遍晚万水千山的洒脱。
“齐幺八,一会儿院监就来了,你在这儿聊什么呢,还不回去坐好!”
说话的人坐在堂上第一排,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姿态随意,似乎这里不是学院,而是他的家一般。
被叫到名字的齐幺缩缩脖子,诺诺应了一声,就灰溜溜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周围学子见他那个样子,毫不掩饰的嘲笑。
在沛州学院里再正常不过的一幕,却让北地的学子们非常不适。
同窗之间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姜安一直注意着第一排说话嚣张的少年,她戳戳李星桑的胳膊,悄咪咪说道:“星桑啊,你觉不觉得他这个嘴脸有一丢丢熟悉呀~”
霍长明凑过来个脑袋,语气桑心,“妹妹怎么不问我呢…”
李星桑毫不客气的将他的脸怼回去,“你闭嘴。”
冷漠无情的小公子面对姜安时又换上另一副面孔,“昨日那个侯府小姐?”
小姑娘点头,“没错!”
这跋扈的模样简直就是一毛一样!
昨天没有参加集体活动的祈善渊顶着双红彤彤的眼睛凑过来,关心道:“安安昨日与人起冲突了?”
小姑娘嘴一撇,抱上渊渊的胳膊,“渊渊呀,安安和你说…巴拉巴拉…”
“她可过分…巴拉巴拉…”
祈善渊眸色微暗,撸了把安安的脑顶。
“最前面坐着的是陈娇娇的同胞兄长,比她年长两岁,也是忠顺侯续弦夫人所生的嫡子。”
他从前与这位公子哥见过不止一次。
可祈善渊今日依旧堂而皇之出现在他面前…
他相信,这样的人不会记住他曾经踩过的蝼蚁。
小姑娘皱巴起鼻子,又凑近了渊渊,恨不得整张脸都怼在小公子眼皮子下面。
“他欺负过你?”
祈善渊眉眼软和下来,瓮声瓮气应了声,像是撒娇,“嗯。”
姜安拍拍小胸脯,“渊渊不怕,安安给你报仇!”
一会儿辩学,保证怼到他怀疑人生!
“院监来了!”
这道声音响起后,整个堂上都静了下来,大家板板正正坐好。
除了昏昏欲睡的姜安和那个公子哥。
院监与夫子一前一后走进堂上,看上去似乎相谈甚欢。
院监站在最高处,拢起宽袖,“诸位学子,今日老朽向你们引荐一位夫子…”
“邱兄在京都也是名盛一时,风头无两!”
“他不远千里带着北地学子前来求学,其心志,老朽自愧不如!”
夫子神情淡淡起身,拱了拱手,“院监赞谬。”
姜安在下面嘀嘀咕咕,“此时夫子肯定在想,我听你放…唔…”
祈善渊一手捂着小姑娘的嘴,一手轻拍上她脑壳,“临行时王爷可说了,不准说胡话。”
小姑娘一梗脖子,圆乎乎的眼睛瞪起来。
“唔唔唔!”
翻译:安安才没有,安安那是有感而发!
院监在上面接着说,“今日老朽与邱夫子商量了一下,咱们两地学子既然聚在一处,那便辩学!”
他抬起手,那上面是一本《庄子》。
《庄子》这本书很受学子的推崇,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一度在沛州的书馆中成为炙手可热的辩题。
如今堂上坐着的学子中有人见过当年盛况,书生们辩到上头之时脱下鞋子扔在对方头上也是时有发生的。
院监当然也知道,他向来在学子中都是随和、开明的,此刻正笑眯眯的开着玩笑,“北地学子远道而来,咱们还是要以和为贵…”
“扔鞋子可不是可取之为!”
学子中爆发轻松的笑声。
李星桑蹙着眉,似乎是他想多了?
为什么这院监的话语中会有些看不起北地学子的意味呢?
夫子淡淡笑着,站在院监下首位置,也丝毫不显劣势。
他看向自家学子,半开玩笑说道:“北地之人性情耿直,要扔鞋子,也怕是他们先扔…”
“诸位学子不必藏拙。”
你不藏都不一定能辩过我家学子,还是别藏了,小心输的太惨!
笑话,他不管是在京都还是北地,就没怕过谁!
夫子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学生和祈善渊、李星桑那个方向。
姜某安挺直小身板,成功接收到夫子的信号。
姜安:放心吧,绝对怼到哭!
今日两方学子的辩题是庄子中一节小故事,‘濠梁之辩’。
庄子曾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说‘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而惠子却觉得你并不是这鱼,又怎知它是否安乐?
庄子回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
沛州学子中有一人举手,他站起身先是行了一学生礼,“学子见过院监、邱夫子。”
“学子认为,惠子所言是也,既不是鱼,如何得知这鱼是否安乐,同理,你既不是我,又如何得知此刻的我安乐否?”
李星桑紧接着起身,“这位学子所言的你非我,安知我是否安乐,等同于庄子中惠子所言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如此学生便以庄子的‘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回敬这位学子!”
此话无异于在说,你既只会背书,那我便以书中的内容回给你,甚至不需要动脑子去想自己如何去辩。
一来一回,看似是在辩学,其实是将沛州学子和院监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