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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院被将军府中府兵把守,院中静悄悄的,从那扇红色院门向里看去,一口棺就那样停在正中间。

没有满目白幡,没有人披麻,只剩下一个胖胖的小丫鬟跪在门口抹眼泪。

谢云山跨进院中,剑眉拧起。

一个漂亮的姑娘,怎能连死去都这般悄无声息…

“将军…”

小丫鬟眼角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的头磕在石板上,“求王爷给姑娘主持公道…”

“姑娘…她死的好惨!”

靠近西厢,淡淡血腥味钻进鼻腔。

谢云山一只手抓着小丫鬟的胳膊将人拎起来,“你与本将军细说,昨日都发生了什么?”

“昨日…昨日姑娘嫌屋中太过闷热,一直都在后花园的池边纳凉。还在亭中也几位姑娘打了牌九…”

清韵直到用晚膳时才回到西厢,因着谢云山不在府中,晚上也无甚事情可做,她一直休息的很早。

“我见姑娘要睡下,便在外间守着。”

“这一夜奴婢都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可晨起进到里间去唤姑娘时就发现…就发现她已经没了生息!”

谢云山:“你一直在外间?”

小丫鬟泪眼婆娑的点头,“姑娘疼奴婢,外面蚊虫太多,夜里又凉,便让奴婢宿在外间软榻上。”

谢小将军抿唇,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比姜安大了几岁的年纪…

“行了,你跟管家走,重新给你安排个轻快活计做。”

那小丫鬟不依,作势又要跪下,“将军,姑娘身边没有亲人,您让奴婢再陪陪她吧…”

“奴婢求将军!”

“好,好!”

谢云山叹了口气,总是跪来跪去,麻烦的紧。

“那你就外面待着,等本将军查看完,就给清韵安排身后事。”

姜寂臣拦住要跟上去的姜安,拍拍她脑壳,“在这儿等本王出来。”

团子撅嘴,“好叭~”

安安很懂事的,她知道姜寂臣是觉得西厢里的场面不好看,不想让她瞧见。

老父亲诧异挑眉,“今日怎得这般乖?”

姜安歪头,高束的墨发随之一动,表情灵动,“安安一直都很乖啊!”

谢云山和姜寂臣打开西厢的门,浓重的血腥味传出,这刺鼻味道之下似乎还压着另一道馨香。

走在前的谢云山并没有在意,毕竟姑娘的闺房香些再正常不过。

门重新闭合的一瞬,将这些味道隔绝,只剩下姜安和那小胖丫鬟大眼瞪小眼。

团子露出友好的梨涡,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用油纸裹着的糖。

“给。”

小丫鬟怯生生的,并不敢接,“多谢小贵人…”

姜安剥开糖纸,塞进她嘴中。

她坐在廊下栏杆处,“我不是什么贵人呀,你叫我安安就好。”

小丫鬟没什么心眼,身在后院的她更不知姜安的身份,心中那份小心翼翼散去些。

加之她们二人又年岁相仿,面对小姑娘时,心情放松些,也暂时抛去悲伤。

“这院子里就只有你一个丫鬟嘛?”

小丫鬟脸颊鼓起一块,糖的甜味在口腔蔓延,使她放松心神,“不是的。”

“菡萏院住了三位姑娘,主屋的姑娘有两个丫鬟,东厢的姑娘也有一个丫鬟。”

“院中还有两名打杂的丫鬟,和修剪花枝的一小厮。”

因着这是后院,那小厮并不太出现,每次都要请示了管家和院中几位姑娘之后方可进来。

小丫鬟将院中明显被修剪过的桃树指给姜安看。

“昨日小元还来了院里,三位姑娘都在后花园打牌九,等回来时他也离开了。”

屋中,

西厢不大,推开门后的右手边隔着一道轻纱便是内室。

小丫鬟口中所说的软榻就在谢云山左手边的桌案旁,那榻上还有她晨起没来得及收拾的薄被随意散开。

姜寂臣随手从置物架上拿起竹笛握在手中,挑了轻纱向里间看去。

他眉心微皱,手上动作大些,掀了轻纱走进。

这场面属实是太过难看…

内室的梳妆台七零八落,几件珠钗、玉镯被扫落满地,随处可见都是喷溅的血珠。

床榻之上,一条由血迹汇聚而成的小河流蔓延,鲜血干涸后成了暗红色,几乎与石板融为一体。

谢小将军喉间发涩,震惊看着眼前这一幕。

难以想象,该是怎样的仇恨,还能造就这般可怖的厮杀。

他抬脚,是碎掉的玉镯…

低头看着这玉镯,谢云山倒是想起些关于清韵的事情。

清韵是酒馆里卖唱的姑娘,家中没有亲人,一个女子又无生存之能,只能抱着琵琶卖唱。

一次酒后,他恰好瞧见这姑娘被喝醉的汉子堵住。

浪荡洒脱的谢小将军怎么可能看着不管,他不仅将人赶走,还将清韵带回府上,让她住在后院。

他这将军府还不差一个姑娘的一口饭吃。

想起清韵那双总是盛着盈盈水光的眸子,谢云山抬头看向床榻上衣不蔽体、伏在榻边身中数刀的女子。

他将清韵身世讲与姜寂臣听,寂静的内室里谢云山声音沉沉。

清韵是崇州人,家中无亲,这些都是轻而易举就能查到的事情。

就是这样一个无牵无挂的姑娘,会得罪谁呢?

谢云山不顾自己身上雪青外袍,用染血的被子将清韵裹住,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因为时间太久,她的身体已经僵硬,细长的手指呈诡异的歪曲僵直伸出,青灰面孔上留下的是惊恐表情。

也正是谢云山这个举动,让姜寂臣看清,这女子身上十几刀,刀刀没有击中要害。

从刀口切面上看,这人心狠手辣…

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清韵失血过多而死。

谢云山用手盖上清韵充血、外凸的眼球,“那小丫鬟就睡在外间,这般大的动静她怎么可能听不见!”

姜寂臣垂下眼眸,去看他鞋旁边那处奇怪印记。

那是一道鞋印,这人的鞋底应该带着泥土,才会在石板地面留下这样的痕迹。

只是这鞋印的朝向,是从床下伸延而出…

姜寂臣狭长眸子闪过凌冽,“这屋子里有迷香。”

“本王刚才进来时发现外间香炉中有香灰,这姑娘夜里入睡时应该有燃香的习惯。”

凶手将一定剂量的迷香混入熏香中,既能让丫鬟沉睡,又能让中刀的清韵从昏睡中疼醒,清醒的承受死亡。

谢云山一愣,目光从清韵脸上移开,看向王爷,“你的意思是有人趁着丫鬟昏睡,进来里间杀了清韵?”

姜寂臣用手指了指那处鞋印,“这人应该就藏在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