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烬就这么不知陪着书白渡了多少次忘川,他寡言,她却活泼,同船上魂灵聊的热火朝天,不像渡魂,倒像赶集。
这一日她又同船上魂灵们聊开了,也不知她是打哪知道鬼市大开的消息,说的舌灿莲花,有声有色,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引的船上魂灵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鬼市真这般有趣?”
“管它有没有趣,活着时想见也见不着啊。”
“就是就是,正巧被咱们碰上了,生前无福,死后倒有缘一见传闻中的鬼市。”
“可不,之前村中阿爷常提起鬼市,吓的我们呦,夜里都不敢上茅房,没想到能亲眼一见,死的也值了。”
。。。。。。。。。。。噼里啪啦,叽叽喳喳,吵的书白的额角突突抽疼“闭嘴!安静些,你们今日便要投胎轮回!”声音里带着威压,吓的众魂灵乖乖闭上了嘴。
花无烬在心中给了书白一个大大的白眼,“别理他,鬼市要鬼多才热闹,逛了鬼市,开心投胎,一举两得,是不是?”
众魂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懵懂点头,心想着这鬼市当是同凡间市集一般热闹非凡,鬼头攒动,大着胆同书白求情,“这位小兄弟,我们已然很惨了,就让我们去瞧瞧那鬼市是何模样可好?”
书白板着张脸,语气中裹挟着寒冰,“瞧了也记不住!”一碗汤下肚,莫说鬼市,连你自个姓甚名谁都包管忘个一干二净。
她却依旧在那儿蛊惑众魂灵,“我同你们说。。”刻意瞥一眼书白,压低了声音道,“那孟婆汤不光气味难闻,就那鼻涕一般浓稠的模样也让鬼反胃,不若去鬼市吃些好的,眼一闭,心一横,那汤也就不可怕了。”
魂灵们面露惶恐,一个个缩在船尾,特意同书白保持些距离,小声问花无烬,“姑娘可是尝过?”
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每日都需我帮她尝味,简直生不如死,你们得团结起来,要求她改改那汤的配料!”
书白心中冷笑,废话讲了一大堆,如今这才是重点吧,每天往孟婆那口大锅里添不知名的东西,美其名曰改善伙食,实则天天想着取代孟婆那位置,一个好好的上仙,都快将黄泉玩坏了。
也不知是不是所有头脑简单的魂灵齐聚在今日这船上了,竟也郑重的点头应是,“姑娘可真是心善,若汤美味些,大概大家伙也就没那么害怕往生了,你们说是也不是?”
“嗯嗯,之前我喝过县里最有名酒楼里的一碗汤,鲜香异常,汤头回味无穷,害的我想了半辈子,可惜没银钱,再吃不起。”
话题就慢慢扯远了,一群鬼加上花无烬,脑袋凑在一处,像极了村头晒着太阳话八卦的妇人。
到了忘川,这一批魂灵打死不下船,领头的那个高声呐喊,“我们不要喝孟婆汤,我们要去鬼市,不然不然。。。。”
另一个马上接话,“不然我们集体跃入这忘川河中,看你们如何交差。”
花无烬就坐在船头,笑眯眯的瞧着热闹,闲散的样子就仿佛这些都同她无关。
孟婆一手提着火红裙角,一手拿只巨大木勺,气冲冲朝摆渡船飞奔,乌黑的发乱糟糟的顶在头顶,“你个死丫头,今日又往我汤里加什么了?”
她跑的太快,彼岸花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倒下一片,“不行,这黄泉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今日她方打开锅盖,腥臭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浓黑粘稠的汤变成青紫之色,魂灵们举着碗,静默着抗议,坚决不张嘴,这一日时间,望乡亭下聚满了数不清的魂灵,竟无一鬼去往轮回路。
花无烬今日着月白衣裙,懒洋洋倚在船杆之上,笑看着朝她奔近的孟婆,“老了老了,腿脚还挺利索,小心着些花。”气的孟婆险些背过气。
人间已是月上中天,这里阴暗一片,船上挂着盏风灯,正巧映在她如雪的面上,双眼星光熠熠,长相倾城,说出的话却太过毒辣,自她来后,这安静了千年的黄泉镇就再没安生过,成日里飘荡着孟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不绝于耳,连书白这种淡定从容的摆渡人都不得不躲的远些再远些。
孟婆扬着手中木勺,恶狠狠盯着她,“说,今日又往汤中加什么了?”
她弯唇,软绵绵吐出两字,“桂花。”
孟婆拍着自己高耸的胸脯,“这汤的配方千年不变,皆由伤心女子的泪与彼岸花汁混合而成,你日日添些奇怪之物,是想砸了我的生意不成?”
她做个干呕的动作,捏着鼻子,嗲声嗲气回道,“世间万物哪有一成不变的,您想积攒功德入天界,也得讲良心是不是。”
孟婆一怔,木勺摔在地上,将彼岸花砸的东倒西歪,“胡说八道,谁说我是要入天界了?”
花无烬那双眸定定望着她,就仿佛洞察一切般,直盯的孟婆垂下了头,“你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人,如今正在凡间渡劫,我倒是可安排你们见上一见。”她眼尾忽的上挑,“您日日守在此也无用,他乃天界之人,不可能来此入轮回。”
孟婆闻言身子僵硬,干涸的眼眶竟蓄上了久违的泪,“我遇他时,他明明只是凡人,骗人,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