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被淑嬷嬷抱进马车里,并贴心地安慰她不用怕,并从马车一角的包袱里取出一身衣裙让她换上。
总不能穿上一身道袍回府吧!
淑嬷嬷帮她换好衣裙,看了很是满意。
然后又仔细地检查一遍车轴及马套,还察看了马的眼睛,感觉无异后,才解开马的缰绳,拽在手里,跃上车辕,便赶着马车下山了。
这车是老夫人的车驾,坐在里面,一点也感觉不到颠簸!
想来这是能工巧匠,特意做出减震功能。
看来顾大老爷确实是个孝顺的,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
但孝顺不代表舒然就赞扬他,说到底还是个薄情的。
没有他与老太太的漠不关心,原身也不会受多年的虐待。
马车七转八绕稳稳当当地赶到山下,一上大路,车速立马加快,十多里路,很快走完。
临安府东城门出现在眼前。
舒然掀开车窗,好奇地打量着这古代的城池。
道路不算宽,不过倒也挺壮观的。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马车上标有顾府的标志,畅通无阻地进入城门。
城内也很热闹,店铺林立,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舒然坐在马车里看到一处菜市场,立马叫停马车。
淑嬷嬷回头问:“三小姐何事?为何叫停马车?”
“淑姨,我想吃猪肝,猪肉,你看我那么瘦,就是没有吃过一口肉,才会这么瘦!求求您了!淑姨!淑姨!求求您了!”
舒然看到淑嬷嬷有些迟疑。就撒娇地说道。
淑嬷嬷本来就心疼她身体羸弱!
也就依了她。
把马车停到一处饭庄门口,把马缰拴在拴马桩上。
店小二出门一看,正想吆喝,但看到马车上标有顾府二字,立马住了声。
各家开店的,看门小二,别的字可以不认识,但顾字必须认识,否则会凭空地惹来祸端。
淑嬷嬷还好,从不仗势欺人。
她从兜里掏出两文钱递于那看门小厮,“麻烦小哥,马车在此待放一时,我去菜市买些东西,马上就回,叨扰了!”
小二可不敢去接淑嬷嬷递送的两文钱,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您放心去买吧,小的会帮您看好马车!”
淑嬷嬷还是会把两文钱塞入那守门小厮手里。
“谢了!”
说完就往菜市场里走去。
舒然立马也从马车上动作笨拙爬了下来。
然后也往菜场里走去,
很快就见淑嬷嬷在一家肉案前,跟卖肉的屠夫讲着什么。
看到舒然也下了马车,还跟了进来,连忙说:“你下来干嘛?躺在马车里不好吗?”
“我想帮淑姨拿东西,淑姨买东西,一个人拿多累呀?”
淑嬷嬷一听,满满对她的关心!
三小姐自己那样都够羸弱的了,还想着关心她!
真是个乖孩子!
“不用,姨有力气,能拿得动。”
淑嬷嬷连忙摆手,示意她回马车里躺着,生怕她累着了。
“姨姨,我还从没有出来看过这街道菜市都是什么样子呢,我想想看看?”
淑嬷嬷一听不禁心酸,便点头应允。
那屠夫看向舒然,便对淑嬷嬷说:“你这小外甥女也太瘦了吧?是吃不进饭还是积食了不想吃?”
淑嬷嬷表情略显不自然地说道:“我家三…唉!她前一阶段去上香,马儿受惊,马车跌落山崖,她命大福大没死,受了伤,在三清观养了三个月伤,劳烦了观主大人给亲自医好的。
今日刚接回,这不就来你这摊子买些肉回家做给她吃!”
淑嬷嬷很有耐心地解释给那屠夫听。
那屠夫一听眼睛一亮,道:“能得到观主大人的亲自医治,那是何等的殊荣啊!观主大人可是医求了得呢。
听说当年可是几次三番地救过先皇的性命,因救驾有功,被先皇封为南离国师,守护南离国土…”
舒然见那屠夫提起师父来,那讲的是眉飞色舞。
看来师父高大上的形象已经印入老百姓的脑海里去了。
舒然看那屠夫下刀的一块肉都是肥的。看着都腻腻的,就张开小嘴说道:“伯伯,我想吃瘦肉,那肥油我吃不下,看着就…”
舒然急忙捂住胸口。
“好好好!闺女你别难受,伯伯这就重新下刀割瘦肉给你!”
屠夫说着就很利落地下刀。
看着那块精瘦肉,舒然笑脸惨白,却很开心的样子,连声道谢:“谢谢伯伯,谢谢伯伯,您真好!是个大好人!和我姨姨一样都是好人!”
听得屠夫都不禁眼红了起来,道:“这孩子瘦得,让人看着都心疼,小嘴却是个招人喜欢的!”
说着很利落地称秤算账,“瘦肉二斤三钱,一斤十文,两斤二十文,三钱三文,瘦肉是二十三文。
这肥肉是十三文一斤,六斤重,七十八文。
总共是九十一文。
说着从案底的大盆里拿出一大块猪肝对淑嬷嬷说:“大姐,你就给我一百文吧!”
淑嬷嬷点头,便掏出一角碎银子递给屠夫。
屠夫接过碎银往秤上一称,说:“三钱银子。”
便很利落地从瓦罐里数出二百个铜钱,穿在麻线上递给淑嬷嬷。
淑嬷嬷接过钱串子,欲要伸手去提肉就走。
这时舒然又开口了,“姨姨…我…我想喝鸽子汤,或野鸡汤也行!您…”
淑嬷嬷本欲拒绝,但看到舒然那小可怜的眼神,立马就心软应允了。
看着舒然一张小脸倾城容颜,就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把她的面容给遮挡,只露出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来。
嘱咐屠夫照看一下,便向菜场里面走去。
看着淑嬷嬷离开,舒然收回视线看向屠夫不经意地问道:“伯伯,我那日重伤流了好多血,您说,吃什么才补血呢?”
那屠夫一听,就说:“喝老母鸡汤加人参炖煮。”
舒然皱眉!
“那吃猪血不就补回来了吗?”
“哪有人吃猪血的?”
他接了都是喂狗的,家里养了几条狗,冬日里他也卖狗肉,吃暖锅子。
“伯伯,你到底有没有猪血吗?”
“有有有!你若想吃,只要会做,我一早上接的猪血还在那大盆里。你若想要都给你!”
于是屠夫转身进屋里端出半盆猪血出来,“你看你怎么带回去?”
舒然四处看了看,有一家店里有卖木桶的,她就过去买了一只小木桶过来,让屠夫把血倒进木桶里,“伯伯,以血补血应该有用的。谢谢您,一会儿我姨姨回来,你千万别告诉她,我不想让她难过。”
屠夫听完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说。
舒然听后开心一笑,便伸手在怀里掏呀掏。
屠夫一看舒然的动作,连忙摆手道:“闺女不用掏钱,不要钱,送你了!”
舒然没有接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双手递于屠夫,小声地说道:“伯伯,实话不瞒你,三清观主收我为外门弟子,这是她老人家专为为我画的保平安的符咒,为了感谢伯伯,我特意送您一张,保您生意兴隆,四季平安!”
屠夫一听,立马接过那黄纸符咒,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一看,双眼放着亮光,也同样低声道:“我也谢谢您啊!这可是千金难求呢!”
屠夫说着连忙把符咒小心地包在帕子里装入怀中,然后绕过肉案,一手提肉一手提桶,问道,“你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坐马车过来的?我亲自给你送到马车里?”
舒然一听连忙指向拴马车的地方。
屠夫一看点头,对屋里喊了一声,便提着东西给舒然送到马车处,把肉与猪血都放在车辕上,便替心对饭庄看门的小二说:“劳烦小二哥给照看一下这孩子,别让外人欺负了去,她姨姨一会儿就回来。”
小二连忙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
舒然看着屠夫走远,小二又转身去忙碌了。就把那桶猪血收入空间。
舒然坐进车厢里等后,没过多久,淑嬷嬷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只野鸡。
有些抱歉地对舒然说:“市场上没有卖鸽子的,我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就买了两只野鸡回来给你炖汤喝。”
“嗯嗯!谢谢姨姨了,您辛苦了!”
淑嬷嬷一听,笑道:“你这孩子和我客气啥?坐好了,咱回家了。”
说完,把野鸡放在车辕的一边,去解开缰绳把马车赶回顾府。
顾府大门,除了守门的小厮,并无他人。
舒然以为…此时已没了以为。
小厮看到淑嬷嬷赶着马车回来,便立即打开偏门,马车没有在门口停留,直接赶入府内。
把马车停稳,淑嬷嬷下车把舒然抱了下来。
有小厮婆子上前围拢,纷纷喊一声:“淑管事,有什么吩咐?”
全程没有一人上前去喊低着头的舒然一声三小姐。
淑嬷嬷心中有些不悦,吩咐她们,“给三小姐见礼!难道长着的眼睛都是摆设吗?”
几个奴仆见淑嬷嬷动怒,连忙纷纷给舒然见礼!“见过三小姐!恭迎三小姐回府!”
舒然一听为了不让淑嬷嬷失望,就大大方方地抬起低着的头来,对着几人摆手道:“都起吧!”
清冷如黄鹂鸟的声音,带着疏离,却十分动听!
众人皆抬眼看向三小姐,虽一副病弱之态,但那张小脸却是倾城之貌!
甚是好看。
淑嬷嬷一看,更是恼怒,一帮子捧高踩低的狗奴才。
“还不去各忙各的?都愣着做什么?都是没规矩的东西!”
众人听了立马点头称是,可是没有一个敢有意见的。
淑嬷嬷是谁?那可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相当于府里半个主人,除了老夫人与大老爷能差遣她,别人是都使不动她的。
就连当家主母大夫人也不行!
看着众人离开,淑嬷嬷牵着舒然的手,进入主院。
厅堂里坐满了人。
主位上坐的正是顾老夫人。
都是女眷,没有男丁。
看来原身的爹还是没有多在意她这个庶女,明知道她今日回来,也没有特意留在家中看她一眼,亦或者就根本不想看她吧!
舒然虚弱地走到顾老夫人跟前,屈膝给老夫人行了一礼:“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好久没见祖母,孙女儿、孙女儿很想念祖母呢!”
顾老夫人看到舒然行礼说话举止有度,端庄优雅,很是满意!
于是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三丫头回来就好!本来你爹爹也是在家等候,只是见你一直未归,衙里又临时有事,就走了!”
说完,就又对着舒然伸手:“过来,让祖母瞧瞧!”
舒然依言走近。
老夫人抓住她的手腕,往上推了推,露出一截如藕的小臂来,皮肤光滑如玉,再不见一丝伤痕,一点疤痕印记都没有,连连夸赞三清观主医术精湛!
“身体是否大好?为何还这般清瘦?
也对,观内只吃素斋,没啥营养!
这回了府中,祖母会特意安排大厨房,每日给你开小灶,只到你身体恢复!”
老夫人自问自答!
“谢祖母厚爱!孙女儿有些乏了!不知祖母可有为孙女儿安排住处?
舒心院…孙女儿不想去!”
舒然显露出虚弱的神情与疲态。
老夫人点头:“你爹爹前几日就安排顾德已为你收抬好了院子,你爹爹还亲自题名为【悠然居】,希望你以后能悠闲自得再无苦难的生活!”
“爹爹有心了!谢谢祖母提点。孙女儿先在祖母这里谢过爹爹了!待见到爹爹面时,再行大礼谢过!”
“好好好!”
老夫人看三孙女真的是天翻地覆地变化,更是在心里感谢三清观主教导有方!
“春香秋香,还是你二人照看侍候三小姐,把她带到住处休息去吧!”
站在厅堂一侧的二人应声过来欲要搀扶舒然。
就听到一声带着怒意的喝斥声:“站住!”
接着一个人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起玉手指向舒然,“在三清观住了许久,依旧是不知礼数不懂规矩。
大清早我们就来这里等候你归来,别说给我们见礼了,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想走人?
我与大姐姐与你是平辈也就无所谓了。
但母亲与二婶和一众姨娘们可都是你的长辈,你不与她们见礼,最起码招呼也要打一声吧?”
站起来斥责的人,不是顾云烟又是谁?
顾云静连声赞叹:“没想到三妹妹大难不死,养伤回来更是好看了呢!用美若天仙也不为过!”
她的耳边是顾云静及其他姨娘庶妹们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怒从心起,带着嫉恨,以及听雨之死的旧仇,统统算在舒然的头上。
舒然寻声望去,她认出了指责她的人是谁。
这个顾府二小姐真是个会蹦哒的,仗着一张美艳动人与父亲有五分相似的脸,眼高于顶,在府内有些侍宠而娇了。
像这样胸大无脑之人,若是没了依仗,那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舒然看出她眼里盛满了嫉恨!
转眼又扫视里厅堂里一众人脸上的表情及眼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无论你是恶是善,无论你再怎么会掩饰自己,但与舒然对视两秒,她都能洞穿对方心里的世界。
就如顾云静微笑下充满了算计。
有个深门大院贵女出身的亲娘教导,与顾云烟一对比,那城府就是不一样!
舒然第一天回来,不想过多的与任何人有交集,她只想在府里安心地养几天,品尝一下知府里的美味佳肴。然后替原身报一下仇,再顺便卡卡知府里的油,收一些原身在府内受苦的利息,再想个办法消声匿迹。
所以,在场的众人无论谁对她舒然抱以什么样的态度,她都无所谓,都是一帮子与她不相干的人。
看得惯她的,那就各自安好。
看不惯她的,那就放马过来,明的暗的,她都不怕,那她就回悠然居坐等着见招拆招吧!
再然后就来个逃之夭夭!
也省了为离开找个借口了!
心中大定。
舒然无视顾云烟的叫嚣,回身给顾老夫人屈膝再施一礼道:“祖母,不是孙女儿不懂规矩,实在是孙女儿身体太不争气了!
还是等孙女儿…养好了身体…再给各位长辈见礼吧!”
虚弱地还自我配合的摇晃了几下,摆出一副摇摇欲坠即将要跌倒的模样。
楚楚可怜,也楚楚动人!
淑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一个箭步上前把舒然抱起,对着老夫人屈膝道:“老夫人,别在难为这可怜的孩子了,奴婢亲自把她送到悠然居吧!”
“嗯!劳累你了,阿淑!”
老夫人摆了摆手,随后又道:“阿淑,一会儿就让小厨房炖一忠燕窝给三丫头,你亲自看守,别让一些不长眼的东西坏了我的好事!”
淑嬷嬷应声,大步离去。
“墨香,扶我回吧!”
老夫人看着一屋子人心思各异,头疼!
唉!就没有一个省心的!也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她的苦心的!
墨香应声,掺扶老夫人离开。
顾云烟站在座位上,看着被淑嬷嬷抱走的舒然,内心里恨意滔天!
刚刚她看到舒然那一张精致的小脸,女人看了艳羡,男人看了留恋!
顾云烟思绪翻滚心中又生一计!
不行!挡她道路的人,必须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