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武一年，一月初一。
新年的仪式还是一如既往，只不过原本在玄云观的流程取消，变成了乾璃两国的交流会。
两国交界处，太湖中央的一艘船上。
曹昀登上船，看着萧竹笑道：“萧兄，好久不见啊。”
“你不是喜欢叫朕哥哥吗？”萧竹笑着，张开双臂走向曹昀，“怎么，现在当了皇帝，就不喊朕哥哥了？”
“上次这么喊你，就差点被人砍了脖颈，还被人拿火铳指着，实在有些后怕。”
“你会在意这些吗？你不是不怕死吗？”萧竹戏谑道。‘
曹昀无奈地耸了耸肩：“孤是不怕死，但疼是真的疼啊。不管是治疗还是复活，受伤的痛苦是存在的啊。”
萧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是吗？那下次朕可得好好看看，你被火铳指着时，是不是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曹昀哈哈一笑，拍了拍萧竹的肩膀：“萧兄，别取笑孤了。该干正事了，关于新的和平条约，咱们……边喝茶边谈？”
“好说，好说，”萧竹大笑着，猛拍曹昀的肩膀，“不过朕先说好，朕的嘴可是很挑剔的，一般的茶朕可喝不下。”
曹昀哈哈一笑，对着随行的侍者说道：“去，把孤的龙芽拿出来。”
萧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龙芽？那可是大汉的国宝，曹兄舍得？”
曹昀摇头笑道：“国宝虽好，但哪有两国和平重要？再者说，龙芽虽好，但也要有人懂得欣赏才行。萧兄乃是品茶高手，这龙芽能入萧兄之口，也算是它的荣幸了。”
萧竹闻言，哈哈大笑道：“大璃的皇帝果然大气，那朕就却之不恭了。”
此次交流的船只由摘星阁提供，算是民间组织为两国和平提供支持。不过这却不是萧竹的手笔，而是曹昀主动邀请大璃境内的摘星阁组织。
曹昀之所以这么做，萧竹也懒得去想，不过收到摘星阁的报告后，他这个副阁主第一时间就批准了。
是的，萧竹并不是摘星阁的阁主，至少名义上不是。
船舱内，茶香四溢，两人坐在茶几旁，细细品味着那珍稀的龙芽茶。茶水的清香与湖面的波光交相辉映，营造出一种宁静而庄重的氛围。曹昀与萧竹相视而笑，似乎所有的纷争与隔阂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萧兄，关于盐铁的交易，孤也实在没办法。”曹昀率先开口道，“盐的产量实在难以提升，至于铁矿……您也知道，铁矿这东西吧……对大家来讲都很重要。”
“辽国的土地从来不缺铁矿，本来那边的铁矿就足以支撑整个南陆的需求，怎么到你手里就不够了？”萧竹轻抿一口茶水，看着曹昀，“难道说……你是在大规模扩充军队？不会是为了和朕开战吧？”
曹昀赶紧为萧竹倒上一杯茶，轻笑道：“萧兄这是什么话，咱们大璃一共就三十万大军，远远比不过萧兄的二百万，孤这不是为了提防北陆吗？在北边修了些防御公式，况且孤准备在黔南江多建些桥梁，这都是需要大量铁器的。”
萧竹看着杯中茶水映出自己的倒影，看着曹昀：“北陆有什么好提防的，且不说现在南北关系已经进入和平时代，有大乾一直资助北陆，他们可没理由打过来啊。”
“拓跋良只与萧兄签了和平协议，不是吗？”曹昀嬉皮笑脸道，“咱们可没有和北陆签什么和平条约，要是他们想打过来，咱们只有三十万大军，可显得不够看。”
萧竹闻言，放下茶杯，眉头微皱：“北陆现在正在组建他们的王朝，况且有大乾的支持，他们也无需再靠南下获取粮食。再说了，朕的机甲还拦不住北陆人的铁蹄吗，铁古阿不也还在你们那边吗？”
“害，别提了，”曹昀长叹一口气，“铁古阿前辈最近突然说要闭关，已有半个月不见人了，况且萧兄的机甲固然厉害，对孤而言，自己有些东西才是最放心的。”
“既然如此，那建城事宜也无需朕的人马出手咯？”萧竹拿起茶杯，戏谑道，“现在在大璃筑城花的可都是朕的银子，铁矿的交易，朕也没少你的好处啊。”
“孤自然知道这些，但是……”
萧竹放下茶杯，看着曹昀：“没什么好但是的，朕不可能会和一个在扩充军备的国家签订和平协议。展示出你的和平意向，结束你那无意义的防御建设，扩大铁矿输出，这样对大家都好。”
曹昀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孤知道，孤只是……只是担心，若是真的放松了警惕，北陆突然发难，孤又该如何应对？”
萧竹冷笑一声：“你是在质疑朕的机甲吗？还是质疑朕的战略眼光？大乾的机甲足以保护南陆的边境安全，而拓跋良也绝对不会背弃和平协议。他们现在需要的是稳定和发展，而不是战争。”
曹昀看着萧竹，长叹一口气：“孤信你，萧兄。但孤也需要为孤的国家考虑，为孤的人民考虑。孤答应你，孤会尽力扩大铁矿的输出，但孤也需要确保大璃的安全。”
萧竹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照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在扩充军备了？”
曹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是的，孤承认。但孤保证，这只是为了保护孤的国家，为了孤的人民。”
萧竹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的保证？你当初和朕保证了些什么，你又做了什么，你觉得朕是忘记了吗？”
“孤的军队，从未超过五十万，不到萧兄四分之一的配置，这样都不行吗？”曹昀说着，故作可怜地看着萧竹。
“别跟朕来这一套，”萧竹摇摇头，“朕怎么知道这个数字是不是真的，当初你们能突然发起叛乱，本就说明你们善藏，别怪朕多疑，朕实在信不过你的话。”
曹昀看着萧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萧兄，孤知道你的担忧，但孤可以保证，孤的军队数量从未超过五十万，这是事实。至于你提到的叛乱，那是皇考的旨意，孤也是只履行父命罢了。”
萧竹看着曹昀，眼中闪过一丝沉思。对于曹昀的话，他从来没信过，毕竟……
毕竟就对那场刺杀的调查来看，曹昀极有可能是个能弑父的人。
萧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曹昀道：“好吧，朕就信你一次，不过朕也有个条件。”
“萧兄但说无妨？”
“铁矿输出比计划上提高一成，盐的出口量照旧，毕竟那玩意够用就行。另外，让朕的人加入你们大璃的军部，这不难吧？”
萧竹话音落下，目光紧盯着曹昀。
曹昀嘴唇颤抖，看着萧竹：“萧竹，铁矿输出孤提两成，监督军事这件事就有点……”
“朕都不介意你将军队扩充到五十万了，你还介意朕监督你们的军事吗？”萧竹看着曹昀，冷笑道，“最初令尊与皇考的约定，可是说好最多三十万军队的。”
“这……”
“还是说……你心虚了？”萧竹看着曹昀，玩味道，“难道说你的军队不止五十万？”
曹昀闻言，脸色骤变，连忙说道：“孤自然不会欺骗萧兄，但军事乃是国之重器，咱们只是盟友，这样是否过界了！”
萧竹看着曹昀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轻轻放下茶杯，缓缓开口：“朕只是想知道你们的军备情况，你随便安排个不干政的职位就是了，那人的俸禄还是朕出钱，这样都不行吗？”
“萧兄，明目张胆安插个双面，未免太瞧不起孤了吧？”
“那你是想要朕安插个明面上的双面，还是要朕安插个暗地里的卧底呢？”
“萧兄，别逼孤！”“朕只是在给你选择！”
曹昀猛地一拍茶几，怒道：“军乃国之重器，若是军事透明，那不就是要孤的大璃脱了衣服在南陆晃？”
“朕的朝廷也可以给你的人一个位置啊，”萧竹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道，“朕的大乾，也可以将军事实力暴露给你看。朕一向公平，你愿意提高铁矿出口，朕就可以提高粮食出口，你愿意军事透明，朕也可以军事透明，这很公平。”
曹昀皱紧眉头，看着萧竹：“萧兄，孤就五十万大军，你两百万大军还有数不清的机甲部队，本就强于孤的大璃，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怎么，难道你想把军队扩充到与朕的大乾相当，想与朕开战？”萧竹看着曹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曹昀，你别忘了，当初是谁背叛在先，想让朕信任您，示弱就是最好的办法。”
“好，那好，孤也不争了，反正有萧兄护卫南陆，作为盟友，孤本就应该与你共享情报，”曹昀举起双手，低下了头，但却突然话锋一转，看着萧竹，“既然如此，那萧兄可否将机甲的数据也一并公开？”
“那种东西也不是不能交易，”萧竹笑道，“你自封符文之力，朕就把机甲的数据双手奉上。”
“这不可能！”“那机甲的数据也不可能奉上了！”“这不公平！”“这就是公平！”
两人越说声音越大，甚至站了起来，脸逐渐贴近对方，直到最后，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瞪着对方。
“汝是要与朕翻脸吗？”萧竹盯着曹昀的眼睛，笑道。
“那自然不是了，”曹昀坐了回去，拿起茶杯，说道，“萧兄猜忌孤，孤能理解。孤过去做的事情确实让人难以释怀，不然咱们各退一步，都不参与对方的军事，孤愿意无偿提高盐铁出口，如何？”
“朕现在只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萧竹抬起手，说道，“地下世界估算过你的实力，拥有符文的你足以媲美一支五十万人的军队。所以为了和平，朕必须保证你大璃的军事实力弱于朕的大乾。”
曹昀放下茶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萧兄，孤没有野心，如今孤只是想守护皇考打下的疆域，再无祸心。”
“那就证明给朕看啊，给朕看看你是怎么个‘再无祸心’！”
“军事透明是本质问题，就算不起祸心，孤也需要军队守护皇考的山河，若是军事透明，那孤的山河哪还有安全可谈？”
“难道你觉得朕签了这和约还会再起战争，难道你觉得朕是那种小人？”萧竹越说越激动，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大声质问道，“还是说你本就包藏祸心，所以你觉得这一纸协议无用？”
“若是签下协议，孤自当履行，但人与人之间尚且有猜疑，更何况国与国之间！”曹昀说着，也站了起来，指着萧竹大声道，“萧兄，若是你真觉得这协议有用，本就不该怀疑孤的诚心。还是说你觉得这一纸和约无用，所以才处处提防孤？”
萧竹看着曹昀，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曹昀，你是在指责朕吗？朕是大乾的皇帝，朕有权利怀疑任何人！就算朕与你签下和约，朕也有权利保证大乾的安全！”
曹昀看着萧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冷笑一声，道：“萧竹，你不过是仗着军队多，机甲强，所以才敢如此嚣张。若是两国实力相当，你未必敢如此对孤说话！”
萧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曹昀的鼻子骂道：“曹昀，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就是在包藏祸心，朕看得清清楚楚！你若是真心想和平，就应该拿出诚意来！”
曹昀看着萧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摇了摇头，道：“萧竹，你太天真了。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若是真的想和平，就应该明白这一点！”
萧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曹昀，你这是在挑衅朕的底线！朕告诉你，朕的底线就是和平！你若是不想和平，朕就让你的大璃永远不得安宁！”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周围的侍卫们都已经拔出了武器，随时准备保护自己的皇帝。但萧竹和曹昀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在那里大声争吵着。
“二位，息怒啊！谈和谈和，自当儒雅随和，”眼看剑拔弩张之际，摘星阁的人跳了出来，站在两旁边，连忙说道，“此次会面是为了谈和，若是伤了和气，让南陆再陷入战争，可就是咱们的不是了。”
萧竹和曹昀闻言，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坐回了原位。
见两人怒气稍有平息，那人又说道：“二位，午膳已经备好了，可否先移步到餐厅，咱们吃着聊？”
萧竹和曹昀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人便移步到了餐厅。
餐厅内布置得十分精美，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但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思吃饭，只是随便吃了几口，便又开始了争吵。
“萧兄，你为何如此固执？”曹昀看着萧竹，叹了口气，“孤已经让步了，为何你还是不肯松口？”
“曹昀，你若是真心想和平，就应该拿出诚意来！”萧竹看着曹昀，眼中怒火燃起，“朕不是傻子，不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你的。”
“萧兄，孤已经说了，孤没有野心，只想守护皇考的山河。孤愿意无偿提高盐铁出口，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曹昀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那你为何不肯军事透明？”萧竹看着曹昀，质问道，“你若是真心想和平，就应该让朕看到你的诚意！”
“萧兄，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孤再说一次，军事透明是本质问题，孤不能答应！”曹昀说道，言语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摘星阁的人看了看两人，然后叹了口气，道：“二位，不如这样，咱们先暂时放下这个话题，谈谈别的如何？”
萧竹有些不耐烦道：“谈和谈和，本就是诚意的展示，诚意是一切的基础，若是大璃拿不出诚意，那还谈什么？”
曹昀不服气道：“孤已经拿出诚意了，军事透明触及的是孤背后整个国家的底线。现在的南陆不是过去全在你萧家手下的时代了。孤要对皇考打下的江山负责，孤已经把孤的拿出来了，你还要孤怎样，难道你还一味将孤视作你的臣子吗？”
萧竹闻言，眉头微皱，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态度确实有些强硬，但这也是因为他太过敏感，太过敏感于大乾的安危。他明白，曹昀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但他还是难以接受大璃的军事不透明。
“曹昀，”萧竹缓缓开口，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朕也有朕的难处。朕承认，朕的敏感是因为你的力量过于危险了，即便有百万大军和机甲部队，朕还是觉得你的力量难以制约。”
曹昀冷笑一声，道：“那萧兄的意思，就是要一直防着孤了？”
萧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曹昀，朕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朕不能拿大乾的安危来冒险。你明白吗？”
曹昀点了点头，道：“孤明白。但孤也希望萧兄能明白，孤并没有野心，只想守护皇考的山河。孤已经做出了让步，也希望萧兄能考虑一下孤的立场。”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周围的侍卫们再次拔出了武器，随时准备冲向对方。
“二位，二位！”摘星阁的人见状，再次上前，“在下看出来了，二位都是真心想要和平，但都不愿让步，不如二位听小民一言？小民有一妙计，可使二位放下隔阂。”
“说！”萧竹与曹昀一同看向那人，厉声道。
那人赶紧说道：“在下建议，成立一个完全独立于两国之外的军事法庭，对两国的军事同时进行监督，二位都派人前往该军事法庭，监督双方不得进行军事扩张，并内部监督双方不得透露彼此的军事实情。”
萧竹和曹昀对视一眼，一同陷入沉思。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曹昀点了点头，“只要这个军事法庭足够独立，足够公正，就可以避免两国之间的军事冲突，同时也不会损害两国的利益。”
萧竹也点了点头，道：“这个办法可以一试。但如何保证这个军事法庭的独立性和公正性呢？”
摘星阁的人微微一笑，道：“在下说了，军事法庭由两国共同推举出的人选组成，人选必须是公正无私、有威望的人。同时，军事法庭也可以设立一些规则，比如定期向两国提交报告，接受两国的监督等。”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萧竹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朕会派人去和大璃的人商议具体的细节。”
曹昀也点了点头，道：“孤也会派人去的。希望咱们能够早日达成共识，让南陆的百姓们过上和平的生活。”
两人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一些。摘星阁的人看着两人，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那二位……就和约剩下的内容再谈谈？”那人搓着手，看着两人。
“剩下的内容，无非是物资出口和援助，朕一开始就没什么意见，”萧竹笑道，“建设南陆的山河本就是朕的义务，更何况是能赚银子的事。”
曹昀闻言也笑了：“萧兄要是这么说，那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乾的物资，孤很期待。”
“既然如此，剩下的时间，二位干脆就把这和约签了，以便两国之间的和平能够早日实现。”摘星阁的人建议道。
萧竹和曹昀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拿和约的文书过来，朕\/孤要签字！”两人异口同声道。
摘星阁的人立刻传唤下人奉上文书和笔墨印泥，没有特别繁琐的仪式，签字画押即可。
曹昀率先画押完毕，说道：“关于军事法庭的设立，萧兄，孤有个建议。”
萧竹刚放下笔，正准备将拇指往红泥上按：“哦？但说无妨。”
“不然咱们两国顺便搞一次联合军演，就在天坠江边，这样还能威慑一下北陆蛮族。”
曹昀说完，萧竹刚好按下手印。
他看着曹昀，试图从对方的笑脸中看出什么端倪。
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看出什么，抬头看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那就定在二月吧，下午咱们先就此事商议一下，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