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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馨怡合上信纸后,脑袋里一直在反复回放着林如乔信中的一句话,“昔日瑞王赠于江南,牵扯旧事,切莫遗失,恐生祸端。”

她坐在书案前,她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子,眉头紧锁。

实在令她想不通,怎么她娘林如月跟瑞王还有瓜葛了?

她可听说这位瑞王爷,是先帝最疼爱的小儿子,当初先帝死的时候,若不是他在外游历未归,那继位的指不定就是这位瑞王。

男人的玉佩可不仅仅是一件饰物,若将贴身玉佩送给一位女子,代表的是他的一种承诺和情感的表达,而林如月收下玉佩,却又为何没有嫁给瑞王?

如今瑞王虽然远离京都,镇守北境,到底还是太后亲子,皇帝亲弟,这位在朝中的影响力自然不容小觑。难道是谁想拿瑞王旧事做文章?三位皇子都已成年,如今朝堂上立储之争亦是愈演愈烈,此时牵扯瑞王所为何来?

她的心情烦躁不安,她开始感到压力山大,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之前就差点被卷进什么前朝余孽的祸事中,现如今这玉佩又牵扯到皇族纷争,再有春风楼的局,福康院的火,蒋氏的刁难,这桩桩件件实在让她头痛欲裂。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着院子里的景色,得赶紧先想办法拿回玉佩。

想到隔壁那位冷漠的世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才能从他手里要回玉佩呢?

这时,她瞧见晓荷正费力搬了个凳子往墙边去,放在杏树下。

晓荷每日实在是闲得无聊,没事都在墙边杏树下晃悠,兢兢业业地守着那些杏树,生怕小猴子再来偷杏子。

陆馨怡眸光闪了闪,抬脚走了过去,往墙那边瞧了瞧,不经意似的问晓荷:“近来杏子还有没有少?”

晓荷闻言兴高采烈地表功,“没有。小姐,一直盯着杏树太累,我想将熟了的杏子全部摘下来,这样他想偷也偷不着了。”这就是小姐常说的防患于未然。

“这么热的天,摘下来放不了多久就烂掉了。”陆馨怡阻止道。

全摘下来了,那要小猴子怎么偷吃?不来偷吃,怎么抓现行?不抓现行,怎么诱骗他主子出来?这可不行!

陆馨怡一直都是吃多少现摘,委屈晓荷看管着,每天端着凳子坐在院子里半日,就当是晒太阳补钙了,这对长身体的她非常有好处!

这几日一直不见小猴子再自投罗网,难道是那日吓唬的有点狠了,这家伙不敢来了?

说来也奇怪,隔壁院子总是静悄悄的,就似乎没有人住着似的。

陆馨怡抬看向墙边栽着的一排枝繁叶茂的杏树,杏子已经都快成熟了,有的绿里发青,有的青里带白,有的白里泛黄,有的黄里透着红......

突然似听到墙那边肖世子那冷漠的声音在低声吟诵着:“蜂媒蝶使空迤逗,燕子莺儿不自由,恰便是一枝红杏出墙头,不能够折入手,空叫人风雨替花羞”。

陆馨怡晃了晃头,再仔细听听,哪里有什么声音,竟然幻听?!

这可不行,这杏树寓意实在不好,必须得把它移到别处去!

她正感觉着郁闷无处发泄呢,于是立马吩咐道:“晓荷,你去把花匠叫来,再拿几把铲子来,我要把这杏树移栽到那边去。”

晓荷应声跑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晓荷带了几个人过来,指挥着他们从一个枝杈伸出最多的那棵树开始挖起,随着铲子一次次深入土壤,站在一边瞧着的陆馨怡的心情也随之起伏。她注意到墙边的土壤松散,而那年久失修的院墙似乎跟着晃动。

果然,就在花匠们准备将杏树连根挖起时,发生了意外。

一阵“轰隆”声响,陆馨怡只觉得眼前一晃,墙角那里的土壤突然塌陷,将墙体也带动得瞬间塌了一个大洞出来。

就在这时,隔壁的小猴子从那洞里好奇地探头过来,正好被晓荷捉个正着。

晓荷这几日为了防小猴子偷杏可很是辛苦,见他又过来探头探脑,立刻指着墙洞喊道:“小猴子,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把墙给推倒!”

小猴子一愣,指着几个花匠,立马反驳道:“小辣椒,你诬赖人!明明是他们把墙挖塌的。”

“胡说,我们就是挖树,哪里挖墙啦!分明就是你趁着我们挖树,墙有些不稳的时候,就故意把墙推倒。”晓荷才不听他辩驳,坚持道。

“你才胡说呢,我是听见墙塌才过来瞧瞧情况的。”小猴子被晓荷气的脸涨得通红,哪有这样的,他就是听见这边似乎挺热闹,特别是小辣椒脆生生的声音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话,想来瞧个热闹,结果刚走到墙边,就听轰隆一声,墙就出现了大洞,他好奇这是怎么弄的,就伸头过去那么瞧瞧,结果没想到,这小辣椒竟然说是他把墙推倒的,有这么不讲理的吗?

他还是年纪小,还想跟女人讲理,那不是太天真了!

不远处的陆馨怡微笑着看两个小家伙掐架,一早上的郁结似乎都消散大半。

“就是你,你想偷杏,看我们要把杏树移走,你就捣乱。”晓荷义愤填膺,大声喊道,“晓桐姐姐,抓住他,狠揍一顿才行,看他还敢不敢将墙弄塌!”

陆馨怡憋着笑,看样子小猴子之前把晓荷得罪狠了。

晓桐听见喊声走了过来,小猴子一见头立马收回去,退出老远,可不想像上次那样被这群人再捉住。惹不起我躲得起,他气呼呼往正屋走去。

“晓荷,真的是他弄倒的墙?”陆馨怡抬手指着那洞那边小猴子,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

晓荷顺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他!”

“那要不要抓他过来修墙?”

“要!”她要怎么抓他呀,晓荷后知后觉,但是小姐说了,那就一定要抓了过来才行。

“那就去抓过来!”陆馨怡抬抬下巴示意着。

“是,啊?”晓荷有些懵。这是要她钻过去吗,小姐我不知道怎么办啊?

“快去!”

“是,小姐!”

晓荷最终还是领命而去,从那墙洞过去,蹭蹭地朝小猴子跑去,小猴子见到她跑过来,脸色一变,哪有这样的,还跑他们世子府来抓他了。

小猴子怕惊扰到屋里的少爷,很无奈看着晓荷迈着小短腿奔来的身影,一咬牙一跺脚,转头向往世子府深处跑了。

“贼猴子!你给我站住!”晓荷见他想溜,高声叫道。

两个一高一矮的小身影,追逐着跑远了。

看着小猴子慌慌张张地逃离的背影,陆馨怡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墙洞处,用手摸了摸那塌了大洞的墙,一脸惊讶地说道:“怎么说塌就塌了呢?这也太不结实了。”

晓桐脸皮直抽抽:怎么塌了,小姐您不清楚吗?这戏演的跟真的似的。

“少夫人,我去找卢管家,让他赶紧找人砌墙!”其中一个花匠自告奋勇,说着就想往外跑,他们干活不慎弄塌了墙,心里还是挺忐忑的,生怕陆馨怡怪罪。

“回来!”

“怎么了,您有什么吩咐,少夫人?”

“这墙又不是咱侯府弄塌的,干嘛让咱侯府花银子去砌?”

那花匠张着嘴一脸懵懂看着陆馨怡:少夫人,您真这么认为的吗?明明是他们挖树才弄倒的墙啊。

陆馨怡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道:“这墙塌得太蹊跷,指不定真是如晓荷所说,就是那边故意推倒的呢,万一我们花钱砌好了,他们又使坏怎么办?”

几个花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吧,只要不怪罪他们,但凭少夫人做主吧。

“好了,就这样吧,你们把土回填回去吧,不要再挖了。”

再挖下去,这一整面墙估计都会塌掉了。

“是,少夫人。”几人忙不迭的又干了起来。

陆馨怡吩咐完,也不再管着树的事了,瞧着这塌了的墙,不知怎地就心情飞扬起来,就差哼着小曲了。

转身欲回书房,晓桐走在她的身侧,“小姐,不等晓荷了吗?”

刚刚小姐可是说,让晓荷过去抓人过来修墙的。

“就让她追着她那小冤家,跑几圈吧,多跑跑有利于身心健康。”陆馨怡灿烂地一笑。

冤…冤家?晓桐弱弱地抽气心道:小姐,您这么抹黑自己丫环名声,真的好吗?

陆馨怡哪晓得这里“冤家”还有其他含义,继续笑着吩咐,“晓桐,没事就让晓荷过去世子府找找小猴子理论理论,这墙弄塌了,总得负责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可不行。”

晓桐算是听明白了,小姐就是瞧着隔壁不顺眼,就想弄点事给他们添添堵。

“是,小姐。”

——

定国公世子府,梧桐院。

书房内陈设古朴而典雅,肖世子坐在精雕细琢的紫檀木书桌后,眼神深邃地凝视着面前的卷宗。

此时,肖一站在书桌前,声音沉稳地向肖世子汇报着最近几日安平侯府的动态。

“主子,这两日安平侯府发生了不少事,龚世子在春风楼被人重伤昏迷。姚二公子带着侯院正上门诊治,还送了很多名贵药材。晚上侯爷也回府,与杜老夫人密谈了许久,府内护卫加了一倍。”

肖世子的目光从文卷上抬起,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怎么回事?”

肖一继续汇报:“据府中下人私下议论,龚世子在春风楼遇到爱妾莺莺与人发生冲突是被人重伤。属下觉得这件事背后或许不简单,应该是有人故意做局。”

肖世子的眉头微微皱起,龚钰的爱妾?那不就是在茶楼下被发卖的那个,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这陆馨怡,似乎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继续监视,看看她接下来有何举动。”

肖一点头应是:“是,世子。你是觉得龚世子这事可能是这位少夫人干的?”

肖世子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龚钰那个爱妾,就是中她算计被发卖青楼的。”

肖一咋舌道:“这位少夫人不会这么狠吧,听说龚世子一度生命垂危。”

肖世子皱了皱眉,“她那玉佩可查出来历?”

肖一 道:“尚未查到,那玉佩做工如此精巧,定是出自名家之手,价值连城,不像是商户出身的林家能够拿得出来的。”

“那就继续查。”

正在此时,小猴子一溜烟跑了进来,喘着粗气:“少爷,那边...那边墙塌了,她们把墙给...给挖塌了。”

小猴子好不容易甩掉了晓荷的追踪,围着世子府跑了一大圈,终于不见了晓荷踪影,才过来跟少爷来汇报,他可不想小辣椒来打扰少爷。

但是又怕被小辣椒给赖上,没办法只能过来少爷这里求救。

肖世子与肖一闻言,走到书房门口,顺着小猴子指的方向远远望过去,见那倒塌的位置视野极佳,可以将隔壁整个秋水院的景致尽收眼底,院子格局与自己的梧桐院倒是相差无几,就是多了些女人喜欢的花花草草。

肖一见状道:“主子,我去叫人来把墙砌上。”

肖世子闻言不禁眸光闪烁,“这墙又不光是咱世子府的,不砌,浪费银子。谁挖塌的谁砌。”塌了正好,干嘛要砌!

“啊?少爷,不会吧?隔壁都是女眷,若是瞧见咱们怎么办。”小猴子问道,心想赶紧砌上吧,少爷,这小辣椒要是总过来追他,他跑的很累啊。

“你怕见人吗?”

“那倒不是。”小猴子抓抓头,“就是怕别人说咱们偷看。”

毕竟那边都是女眷。

“你会去偷看吗?”

“才不会呢!”小猴子挺了挺胸膛,只有变态才爱偷看呢,而且隔壁的女人们都那么凶,躲都躲不及,哪还敢偷看?小猴子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耳朵,隐隐感觉还有点疼呢,还有刚刚被小辣椒追的满世子府跑,气还没喘匀呢。

“去给我打水,我要沐浴。”

“啊?”少爷你话题转的太快,我有点跟不上。

眼见肖世子转身离开,小猴子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肖一则心里还想着主子就是聪明,走着瞧吧,隔壁的一群女人自会主动砌墙!

“少爷,水打满了。”小猴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肖世子起身走向浴桶,褪了衣服,坐了进去,双臂搭在桶的边沿,缓缓闭上眼睛。

山洞里的女人..那白皙的玉手...夜半软糯的歌声...墙头明媚笑颜...街上飘逸身影...茶楼下...

想着想着,脑子里突然有如一盏灯,嘭地被点燃。

面前出现了一个山洞,一棵闪亮的树,伸出五个细长、柔软、盈白、细嫩、葱段般的枝桠。枝桠在沿着他的头蔓延着,顺着脖子,缓缓爬向胸膛,一直往下再往下…

他猛地睁开眼,琉璃般的双眸中染上异色,如黑夜般深沉,双颊绯红,呼吸有些急促。狠狠地一甩头,他试图想将刚刚的场景从从脑子里甩掉,眸中射出一道冷厉的寒光。

这可恶的心魔总是如影随形,竟无法摆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