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墨这种行为,朝云昔完全无法理解。
现在,他正和臧墨,以及那个一脸恐慌的男学生,坐着向下的电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自始至终,他都从未参与进这个对话当中。
但这已经不是最首先需要考虑到的事情了,他现在最无法理解的是,臧墨到底是怎么想的,会仅仅凭借着两个人的力量,就这么招摇地闯进那种邪教组织的内部,难不成是上次捣毁的那个据点太轻松,他也是后登场的人,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这个邪教的威力不过如此,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朝云昔都没办法询问对方什么了,尤其是在这个当事人的男学生就在场的时候,电梯里面也没有能打电话的信号,这时候也就只能期盼着,这次的二人闯入,不会变成之前和钟城薰那次一样的经历,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电梯等待时花了很长的时间,但到达却很快,他们最终到达的地点,位于这个地下的负四层的位置,这样的地方,就算是有什么官方背书说这里是补习班,怕不是也不会有人信……
男学生率先走出电梯,随后臧墨和朝云昔跟上。
男学生惴惴不安地朝着身后张望了一眼说着:
“你们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不是说了,我要看看自己能不能负担得起,再说。”臧墨还是堆着笑的表情,这表情在朝云昔看来都有些受不了。
男学生看上去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但却也没什么办法能摆脱这身后的两人,遂即直接朝着电梯出口外,一个散发着昏黄灯光的门前走去,并在走到那门的门口之时敲响了门,又一次回过头,他看见了臧墨和朝云昔二人已经跟了上来。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那种从门上的玻璃透到外面的光线,越来越给朝云昔带来那种相当糟糕的感觉,就好像是某些已经被他自己压制下去的记忆,此时此刻忽然重新出现了一样……
房门被打开,而男学生也是迅速闪身进到里面,紧接着,似乎是马上就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把门关上……
但结果是,这次的尝试和在不久之前的关电梯门迎来了同样的结果,一只来自于臧墨的手,彻底阻止了男学生的这种念想。
而这次比起上次,出现了一些不同的是,在那扇门的后面,走来了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长得高高瘦瘦,穿着打扮也颇为干净整齐的男子。
男子脸上带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微笑,对着还留在外面的两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陌生人询问道:
“两位,是找我们这边有什么事情吗?我们目前是不需要,那个,对房间里的清洁服务的……”
男子的语气也是一副非常温柔的柔声细语,感觉这样的形象完全可以放在什么少女漫画当中,能够完美充当作为女主角的常见的邻家温柔大哥哥的形象,又或者说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其他的地方,都不会给人带来任何反感相关的情绪,只要是不要在这种地方出现,否则越是这种乍看上去像是正派角色的人,就越让人觉得诡异。
臧墨似乎完全没有朝云昔这么多的想法,他一个闪身进到了房间内,朝云昔也是同样跟着走了进去。
嗯,果不其然,这里给人的感觉,和自己与钟城薰一同前去的那次,给人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无论是灯光,还是温度,包括气味和比较不容易描述的一种气氛,简直都是像是双胞胎一般相似。
“是这样的,我听了那位少年说这里是补习班之类的,因为我家里也有个女儿,但我一直以来对她也不怎么上心,弄得我家老婆总是向我抱怨,说我一个当爸爸的,却一点都不知道关心女儿的学习生活,所以我现在就对于这种,或许能和我女儿产生联系的事情比较敏感,最近听说我女儿的学习出现了一些瓶颈,我就想着能不能通过自己给女儿找什么补习班之类的这种方式,来给女儿一点作为父亲,迟来的关照……”
臧墨真的是能完全脸不红心不跳地长篇大论的胡说八道起来,朝云昔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这个和你说话的少年,他是比较怕生的性格,所以可能刚刚或多或少有些实力,俊也,快向这位先生道歉。”男子依旧是用着完全不算是责备的语气,在温柔劝导着那个还有些惊魂未定般的男学生。
被叫做“俊也”的男学生也是走上前,象征性的朝臧墨道了声歉,随后便逃也似的离开,跑进了另一个房间……
“嗯,大概您的想法我已经了解了,另外,在您身边的这位是……”男子看向朝云昔。
“哦,这是我的外甥,这段时间刚刚来我这边帮我干活的,今天由于这个机会难得,我怕自己一个人太激动,说得言不达意,就顺便叫他一起来了,没关系吧?”
男子温和地一笑:“当然没关系了。我姓周防,请问二位该如何称呼……”
“哦,我是海老名。”
“我是朝日。”
臧墨和朝云昔都同时报上了自己的假名字,朝云昔这个也用了好几次了,不知道是不是该是时候换掉一下,而对于臧墨的那个假名字,自己就没什么了解了,或许听他这样脱口而出的习惯,应该也和朝云昔的一样,不止第一次用了。
“好的,我清楚了,那么既然二位已经知道了我们这里的业务,请问二位要不要直接就到里面先去观察一下里面,我们的教学情况呢?”
朝云昔立刻感受到了一种不好的气息,这一切的过程简直和之前与钟城薰一起的那次都是如出一辙。
“当然好了……”
臧墨刚刚这样说,就被朝云昔隐蔽地用脚踢了下他的鞋跟。
臧墨很显然注意到了朝云昔的动作,但他却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转过头,看着朝云昔,就好像生怕那个叫周防的男子不知道朝云昔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
“怎么了吗?海老名先生,是朝日先生有什么顾虑吗?”
“没错。”朝云昔直截了当的这样说道,但随后,马上话锋一转,“现在如果是在上课的话,我们不应该去打扰大家吧。”
“哦,这样说的话倒也确实。”臧墨在此时,倒是显得有些没主见了,不,会不会打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什么主见,一切都是顺着自己的直觉来的呢?
“没关系的,我们有一个专门的房间,是用来观察同学们的上课状态的,我们到那边去,就不会打扰到他们。”
“这样啊,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朝云昔对着说出这样话的臧墨,直接对着他的小腿踢了一脚。
而这一次,他又把头转向了朝云昔,现在的朝云昔逐渐开始觉得这个家伙是不是诚心就要帮倒忙的。
对了,这家伙的真实身份,实际上正是垃圾场的干部当中的一员,自己怎么可以全身心的信任于他呢,搞不好,今天这一出,整个都是他和外面的那个赤木本多武,两个垃圾场干部之间设下的一个坑害他的圈套,毕竟自己的能力,现在在“垃圾场”的干部层,应该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状态了,这次说不定就是个他们认定的好机会。
“要不然这样吧,我自己陪您去看看,我这位外甥就留在这儿,这样人少一点,也能少一些对同学们的影响。”
“其实是没必要的……”周防看上去还有意把朝云昔也一并拉入其中的架势。
“就这样吧,我就留在这儿。”
在听到了朝云昔自己也这样说之后,周防也就不再多做什么无意义的劝阻,点头示意了一下臧墨,随后便就和他一同走进了他所说的那处,可以看到里面的学生的学习状况的房间。
然而对臧墨来说,他所做的这一系列的行为,当然不是朝云昔所想的那个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实际上是来阻碍他们行动的,站在“垃圾场”和日本政府合作那方面的人,他所想的,仅仅是通过上次的失败总结出了上次的那种强攻的做法,对于他们最终的目的,根本就是毫无意义,于是他就开始进行了现在的这种,有些另辟蹊径一样的方法。
而在他被叫做周防的年轻男子带到那另外的一个房间当中之后,果不其然,透过一层似乎是可以隔音的玻璃,他看见了在玻璃的另一侧,看上去是在很正常的讲课的教师,以及听讲着的学生。
自己毕竟也亲身参与进了上次清剿据点的行动,不至于完全不知道那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现在自己看见的这幅景象。
一时间,臧墨开始怀疑起自己看到的东西的真实性,那玻璃真的是普通的隔音玻璃吗,或者说实际上自己看到的是一个长得像玻璃的显示屏,上面正在播放着误导他判断的内容。
“怎么样?氛围很好吧。”
一旁的周防在此时忽然发出声音把自己从幻想当中拽回来,而臧墨也是连忙调整好自己的思绪,又是摆出那副堆笑的表情回应道:
“确实看起来很有学习氛围,就是……”
“就是?”
“抱歉,能不能让我悄悄地进到那个教室里面听一会儿课呢,因为嘛,你看,我现在完全听不见里面的老师说了什么,只是凭看得,总觉得有点不太够,如果能让我听听老师的讲课风格的话,那说不定我能有一个更好的判断,看看我家女儿能不能适应这个老师。”
“海老名先生。”
“是的,在。”
周防看上去,表情上似乎比起之前,稍稍涌现出了一些,应该算是温文尔雅之外的一种神色。
“这个老师不是我们唯一的老师,所以他的讲课风格可能没什么代表性。”
“啊,没关系,我只要听听就好了,毕竟也不好一直麻烦你们嘛。”臧墨听着对方还是在说着没有偏离主题的话语,也就继续用着自己原本的那种腔调予以回应。
“可以的。”
“可以吗?”
“当然,不过,你们这次的行动多多少少有些冒进了不是吗?”
周防的话,似乎预示着某种信息,以及某种局势的崩坏。
“我想想,打个比方,你们这次,连最基础的,抵御气体的防毒面具之类的东西都没戴一个,就这样闯进来了。”
另一边,还一直留在外面的空间中的朝云昔,此时并不知道里面的二人说了些什么,发生了什么,他在这时甚至还没有完全百分百地相信臧墨这个人,也就没有做出什么为了对方安全设想的任何举措。
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眼前的空气,似乎变得愈发浑浊了……
而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似乎变得愈发沉重之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现在,绝对已经开始了,这个地方原本的那种状态就要出现了。
臧墨他在里面,会不会……
朝云昔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这样忽然犯糊涂就跟着臧墨一起来到这里面。
他想要转头离开这个房间,但刚刚转过身子,双腿就开始不听使唤,支撑不起他的身体,使得他重重跌倒在地上。
在意识恍惚之中,他看到叫做周防的男人,从刚刚的那扇门后走出来,双手拖拽着一个似乎也是昏倒的男人的身体,甩到朝云昔旁边的地面上。
再之后,朝云昔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清醒,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总感觉,这样的事,自己似乎在过去的一年多里面,一次又一次地遭遇。
再次醒来的地方,看上去和之前的环境完全不同了。
房间装潢得相当奢华,自己被绑在房间正中央的一张,光是看上去,配置就极其昂贵的座椅上,朝云昔试着去挣脱,但却没有一点意义,现在的自己,似乎不处在平时的一个正常状态之下。
在自己苏醒过来后没过多久,房间的房门,就传来了响动。
响动停止后,从那后面,走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的长相也好,名字也好,都是朝云昔绝对不可能忘记的一个家伙。
最为关键的点是,这个人现在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朝云昔声音低沉地,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白羽大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