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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能做账吧。”老会计“吧嗒”了一口,又补了一句:“也不能饿死人。”

每年村里的粮食都是有数的,现在还奉行的是集体主义,什么是集体主义,大概意思就是大家合在一起干活,干一年,最后产出多少再来分。这猛然间多了几个人来分,那多少是有点不愿意的。像是彭跃华他们几个过来,村子里就有不少意见。

因为彭跃华他们过来,分的粮食,也是他们的,村子里的地就那么多,甭管他们干不干活,大家分的粮食都会少上那么一分。虽说知青的粮食不是村里出的,但是上头究竟有没有出粮食,没有人知道。他们觉得,即便是出了,那也得是他们的。

不过,秦家村的风气不错,彭跃华他们几个也愿意干,即便一开始干得头皮发麻,但至少态度摆了出来。每天勤勤恳恳地干活,到了后面,即便一天不能干满工分,也大差不差,说到底,还不是为村子里干活。至于赵念烟和秦昭昭这两位,帮着教书,那村子里觉得给粮食无可厚非,如果不是定了量,多给点也无所谓。

但若是这个给粮的对象换成了“反派”。

那村里人就无法接受了。

凭什么还要给他们粮食?我们自己个都吃不饱。

这才是队长愁的原因。

“偷偷给吧。”沈昊叹了口气:“到底都是读书人,犯错归犯错,总不能在咱们秦家村丢了性命。”

“是啊,总不能丢了性命。”队长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头:“七个人,吃得也不少……”

烟雾寥寥。

沈昊并不担心队长不给,毕竟,秦家村可是有守村人的。

自古以来,关于守村人的传说有很多,什么只留一魂二魄守村,只为保一村之平安之类的沈昊不知道这玩意是不是假的,玄学玄学,他不知道怎么验证,也无法知道真假。但是沈昊听过一个老秀才说过关于守村人的描绘,守村人,守的并不是什么神神鬼鬼,而是守一村人之道德、底线。

老秀才曾经告诉过他:“看一个村子怎么样,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看这个村子有没有守村人,守村人乃是心智不成熟之人。如果这个村子能容得下一个傻子,那么就说明这个村子的德行没有问题。”

想想也是,学校霸凌事件层出不穷,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人和人之间有差异吗?

如果村子里的小孩从小就正视这种差异,不去欺负傻子,那么,这个村子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孩童从小就有善心,将来长大了,也不会变成多坏的人。

沈昊觉得还挺有道理的,他在秦家村看到了守村人,就明白,这个村子里的人,是有底线的。

所以,队长大概率也不会放任那些人出事。

“所以,这事儿,悄悄的,你去干。”队长点了点沈昊。

沈昊:……

???

沈昊的脑袋上冒出了三个大问号:“啊?”他指了指自己“我?”

“对啊,不然还能有谁,就你家离那茅草屋最近。”

“不是,我哪来的粮食?”沈昊整个人都麻了。

“粮食不用你出,我想法子,总之会给你的,你做好了给送过去,成不?”

“那没什么问题,左右不过多做些罢了。”沈昊摆了摆手,不在意。

“要避着点人。”

“你不打算给他们粮食?”

“给啊,多少给点,不能连吃的都没有吧,我的意思是,你晚上的时候,多做点,给送过去。不至于让他们连冬天都熬不过去。”

这个时代,冬天是用来“熬”的,没点食物垫着,日子是很难过的,略微一折腾,就发烧,一发烧,救不回来就麻烦了。

草屋里,七个人可以用形同枯槁来形容,没有人愿意说话,也没有人有力气说话。真正饿到极致,累到极致的人,是没有心思去说话的。什么大骂不公,什么怨天尤人,那都是要有点点力气才能够做得出来的。若是一点儿力气都无,那就整个人无法动弹。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秦昭昭陪着赵念烟走了过来。

在这七天里,秦昭昭已经大概摸清楚了村里人对于这七位的态度,那就是漠视,该干嘛干嘛,但是不会去理会这七位。所以,秦昭昭打算晚些时候带着赵念烟再过来一趟,至少,别被别人看到了。但赵念烟坚持,她也没办法,好在,这个时间,也没多少人,来了也就来了。

推开门,七八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连个像样的炕都没有,整间屋子破破烂烂的,哪怕是遮风挡雨都差点意思。

几个人靠着墙壁,在角落里,双目无神,听到了动静,有人抬头往来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爸!妈!”赵念烟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靠在东南角的一对夫妻,一双眼睛看着赵念烟,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饥饿让他们的思维变得缓慢,回答赵念烟的并不是作为父母的人格,而是来自于身体本能的需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昭昭提着的一袋粮食上。

那是一袋白面馒头。

也是她们唯一的细粮。

来之前,秦昭昭就先弄好了。

“伯父,伯母,先吃饭吧……”

屋里面依旧很安静,安静地只剩下吞咽的声音。

赵念烟看着自己父母狼吞虎咽的模样,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赵育德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梦一样,直到那散发着香气的馒头送入自己嘴的时候,他的意识才逐渐回归本体。而这一切,都是自己女儿带来的,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妻儿,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他觉得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儿老小。

“念烟……”

“爸,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和妈怎么到这儿来了!”赵念烟带着哭腔地问道。

“说来话长,我们,也算幸幸运的。”赵育德有些虚弱地说道:“念烟啊,往后,爹就要靠你了……”

赵念烟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

父亲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什么……